看来今日是不成了,崔净空不再强求,退而求其次道:“好,那我们便过几日,天气晴朗时再放。”
可冯玉贞又一次拒绝了。
崔净空身形一顿,随着一次又一次不变的拒绝,他提着并蒂莲灯的手僵僵垂落下去。
男人盯着她的脸,他语气沉沉道:“究竟是不愿意放,还是……不愿意同我一起放?”
冯玉贞抬起眼,伞下两人四目相对,她不躲闪,启唇道:“空哥儿,我不愿意同你放。”
作者有话说:
来咯来咯
感谢在2022-12-01 04:10:08~2022-12-02 07:1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虾爬子滚开、爱截屏的小西瓜、ljszs、637207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风江上寒 52瓶;不知道取什么 41瓶;槿亭 40瓶;一身琉璃白 36瓶;爱吃熊的草莓 35瓶;^^M 30瓶;女非男c发扬光大!、桑时也、为啥要删评论呢、糯米尖尖 20瓶;木子兮 16瓶;薄荷佳、饲姣、爱截屏的小西瓜、wividi 10瓶;楊慎、雪绵 5瓶;把腰身塌好 4瓶;kayer、西望 2瓶;小羊苏西、听,海的声音、玛陆迦、M兮兮、64119565、Holes、奈菲尔塔利、42474809、太太今天更新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6 106、秘密 ◇
◎孤魂野鬼◎
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两道拉长的暗影于水波中震荡扭曲,只余一豆微弱的光晕,也同样飘渺无依。
崔净空冷眼瞧着她, 两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冯玉贞似无所察, 甚至体贴地将伞又举高了些, 一双杏眼宁静地回望,面上看不出悲喜。
于这个风雨如晦的夜晚, 崔净空忽而想起他们初搬到黔山县,他央人从京城重金代买的银钗,送至冯玉贞手上,妄图取代崔泽那几根简陋的发钗, 最后自己却被冯玉贞弃如敝履,毫不留恋地扔下一句:“还你。”
此时恰如彼时, 原来冯玉贞并非是不喜欢发钗, 不愿意放灯, 归根结底是不欢喜陪在她身边的他。
其实那时便做错了, 不应该送发钗, 他漠然地思忖道,应当打一对繁复的金脚镣才对。套牢两只瘦伶伶的脚腕子, 拖着细长的链子, 走动间发出悦耳的颤声, 她甚至不用下地, 由他锦衣玉食养着便好。
冯玉贞什么也不必做, 刺绣这样坏眼的活计他更不可能应许, 只要呆在府邸里, 如此一来, 她便会用白软的胳膊、殷红的唇瓣迎他回来,而非吐露这些带着刀子的话。
崔净空被她一句话激地心神不定,愈想愈觉得行差一步,分明次次都谋划的极好,偏偏只要看到她便不自觉心软下来,如此反复妥协,却又不得她欢喜。
他攥得太紧,灯笼杆的棱角戳进掌心。崔净空语气淡淡道:“为何不愿?恕我愚笨,可是何处惹你不快了?”
“并非如此。”冯玉贞望见他绷紧的下颌,只道:“倘若放了这盏并蒂莲,无异于松口答应同你合好。可是……”
话音顿了顿,心腔里涌入一股凉渗渗的东西,或许是今夜吃了酒,冯玉贞鼓起些微勇气,她匆匆扭过头,旋而道:“可我这些日子思虑再三,实在觉得你我不甚相配。”
不甚相配?
哪怕是无理取闹都比这个借口来的强。崔净空笑了笑,并不作声,他蓦地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侧脸。
冯玉贞的脸被风吹得湿黏发凉,大抵是他的手也不暖和,在指尖触及的刹那,她微微发抖,他的掌心里便好似藏了一只受惊的小鸟。
崔净空脸上展露出讥讽的神色,口中宛若诉说爱语一般,轻慢道:“那依贞贞的意思,究竟谁才与你为良配?兄长、木匠还是那个孙嘉良?还是只要换作是我,便总也不成?”
折戟沉沙数次,又被拿这样的话搪塞,在她这儿受的闷气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心头潮起被戏弄般的怒火,崔净空的声音彻底冷下来:“冯玉贞,你无非是得意我现在心全系在你身上,不敢委屈你分毫,倘若我此刻失去顾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他们在风雨中站立许久,女子的衣裙下摆蹭湿一截,连同梅染的绣花鞋也洇湿了鞋尖儿,脚趾冰凉,寒意侵入,那条医好的左腿骨头缝间泛起些微刺痛。
又或许是他说的话太重,冯玉贞的身形不禁瑟缩了一下,她忍着不适,解释道:“跟他们无关,只是我与你之间的事。”
女人的声音几乎被雨声覆盖,崔净空目光往下,扫过她的左腿,急雨如箭,伞柄摇晃,她撑伞的手臂于无助抖颤。
有那么一瞬,崔净空的确想过要扭头就走,扔下她于疾风骤雨间寸步难行。不必去管,叫她吃一吃苦头……
只听到若有若无的叹声,那盏并蒂莲灯“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冯玉贞被一条结实的手臂箍住腰身,只有脚尖略略着地,崔净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还因为窝火闷着气音:“藏好了,别探头。”
他长腿三四步跑到方才河堤对面的那家花灯铺前,门店刚打烊,冯玉贞手里的伞东倒西歪,不起效用,崔净空几乎一路冒着雨。
他却不管自己,只顾把怀里人后脑压进胸前,伸手敲门:“打扰了,可否容我们在此地避雨片刻?”
冯玉贞本能地揪着他的衣襟,崔净空出声时,他的嗓音连同跑动后砰砰的心跳声一并清晰地送至耳中,将她的心也带得快了些。
店主从门缝向外,窥见原是最后一位前来买灯的客人,复观崔净空容貌举止出众,不似奸恶之徒,遂开门收留了他们。
冯玉贞勉强还算体面,崔净空的水碧长衫却委实湿了大半。概因不知雨水何时才歇,他递出一两银子,烦请店主升起火盆,烧柴取暖,另从后屋扯出一方薄被。
店主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崔净空没了别的要求后,他跟生怕对方反悔似的钻进后屋。独剩两个人于挂满各式各样花灯的门店内,坐在柜台后唯一的那张长凳上。
将薄被盖在冯玉贞膝头,接着又把火盆踢到她左腿边,做完这些,崔净空盯着女人湿透的绣鞋蹙眉,可到底碍于出门在外,不好更替,只得移开视线。
安顿下来,静定了半晌,屋里的阴冷被驱散大半,崔净空切中要害,单刀直入道:“可想好了说辞来应付我何为所谓的‘不甚相配’了吗?”
冯玉贞低着眼眉,好似看着脚旁的柴火出神,一手来回折弄的衣角:“空哥儿,若是我答应了你,之后呢?我便随你回京成亲吗?”
崔净空的确是这般设想的,从前他不屑一顾,如今仔细勾勒出具体的场景:到时冯玉贞定要凤冠霞帔,思及银烛高烧,她朱唇晕酒的动人情态,崔净空忽而便懂了“洞房花烛夜”这个原先模糊的词。
抛开乱乱纷纷的思绪,既然冯玉贞如此发问,那么心中必对此有所疑虑,言多必失,崔净空遂只简单应了一声。
听闻他的肯定,冯玉贞略牵动起嘴角,语气很低:“可我不想去京城。琴棋书画,我一样不精通。连字也是去年跟着喜安略略通识,看得懂罢了,我混迹于高门贵妇之中,浑像是不慎混进米堆里的沙子,格格不入。倘若在京城,我对你毫无助益,只是个十足十的拖累。”
她将薄被展开,分给崔净空腿上一半,叫他也沾上点暖意,一面低低道:“不光如此,我也从不喜欢这样。管理家宅、纳入妾室非我所愿,我更不情愿同别人虚情假意、勾心斗角的相处。我不过是一介草民,乡野村妇,靠刺绣谋生,只能也只愿意这样活着。”
恰如刚进酒楼时听见的第一句唱词“秀才是文章魁首,姐姐是仕女班头”。才子配佳人,才是自古以来的铁律。
感慨良多,她不由得吹头喃喃道:“是了,仕女班头,你应当与一位大家闺秀成婚,赐婚尚公主才对,总归不该是我。”
“……你是如何知晓圣上赐婚一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