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

环顾四周,仍是她订的官房,冯玉贞恍然了一瞬,昨夜好似一场浅淡的梦境,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阿娘,我们都赖床了。”

冯喜安自己穿好鞋下床,见阿娘还在床上坐着不动,脸色有些憔悴,女孩凑上去很紧张地问:“阿娘,你是不是生病了?”

冯玉贞回过神,抬手抚额,烧一晚上已经退去,脑袋也清楚了,只是身子还有些疲软。

女儿关心,她心里宽慰,柔声道:“阿娘有些不舒服,再歇一会儿就好了。”

与其拖着病体硬撑着上路,倒不如再缓一天,彻底养好了再走。冯玉贞从床上起身,却远远看到桌上孤零零摆着一只纸袋。

她走到桌前,扯开口,鼓囊囊的纸袋登时滚出来几块微微泛黄的糖霜,颗颗剔透,跟小块琥珀似的。

一两糖霜一两金,得益于过往的经历,冯玉贞也算看过一点世面的人,却也只尝过石蜜与饴糖,这样近乎洁白的糖霜见所未见,有市无价。

纸袋旁边就是药瓶,冯玉贞瞄了一眼,回忆起昨晚,嘴里同时泛上了苦涩和甜蜜。

原来不是梦啊……

她下楼,先找到赶车的伙伕,商量再晚一天出发,多给一日的银钱作补偿。

谁知那伙夫闻言神色纳罕,他狐疑道:“夫人不知晓吗?今早我久等不到,去楼上敲门,却从侧间走出一个男人,说是与你相熟,他向我打过招呼,钱也替你交付了。”

又不知不觉欠了崔净空的人情。冯玉贞继而记起低廉的客房和当时望了她好几眼的掌柜,恐怕其中也有他的手笔。

冯玉贞犹豫地站在隔壁门口,敲开门,门后却是一张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脸。

他道:“什么事?”

冯玉贞赶忙道了歉,她回到房里,思忖着崔净空或许是怕她醒来后追问,干脆来了一招人去楼空。

走了也好。昨晚的一些情景时不时在脑海里重现,她心里也觉得忸怩,和崔净空这档子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搁置不去胡思乱想。

*

第三日清晨,两人早早坐上车,一上午听着身下的轱辘声,晌午后没一个时辰,这才算正式进了荆城。

荆城气派恢宏,街道两边鳞次栉比,正巧赶上赶集的时日,叫买的、讨价还价的、耍猴唱戏的,汇聚成喧嚣人潮,驴车寸步难行。冯玉贞与喜安只好将行李提好,提前下车。

娘俩初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没有落脚地,前几日都只能住在客栈里。

冯玉贞先是打听了打听,得知启知学院就在荆城南郊。

接着四处打探城里闲置的房屋后,冯玉贞暂时不打算再买一套庭院了。荆城内的屋子一个赛一个高昂,哪怕是租赁的费用都令人望而却步。

她退而求其次,考虑到启知学院的位置,遂选定一座同样位处南郊的瓦房。

虽是城外,瓦房也十几年了,半旧不新,是个普普通通的二进小宅子,可租费却只少五分之一。她跟瓦房的周姓户主磨了好几回嘴皮子,请他再稍稍低一些。

本来周姓户主见她一个寡妇领着孩子,脸色很差,将她当成那种招摇过市的风流女人,不愿意租给她,就差指着门让她走了。

冯玉贞不气馁,只念着好事多磨,第二天再去,那个隐隐有些瞧不起她的周姓户主突然跟换了一张脸似的,心平气和极了。

他同意再往下降五分之一,冯玉贞觉察到了这种转变背后的猫腻,可碍于她们急需一个安身的地界,生怕对方反悔,双方快速地促成了这笔买卖。

冯玉贞先清理了一遍屋子,第二天就和喜安大包小包从客栈搬了进来。有了安身的居所,两个人好好休息了几天,收拾齐整后不多耽误,直奔启知学院。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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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96、孙夫子 ◇

◎提问◎

“只要我们在这里住一日, 安安便要当男孩一日,万不可跟别人提起此事,安安可记住了?”

“阿娘放心, 安安谁也不会说的。”

冯玉贞捏了捏握着的小手, 身侧小孩表情严肃, 很珍重地将头一点, 差点把瓜皮帽都晃下来。

“乖孩子。”

她帮孩子把脑袋上东倒西歪的帽子扶正,顺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触手一片平滑,很不适应。

冯玉贞原先惯常早上为女孩盘一头轻巧可爱的辫子。虽对自己的首饰衣裳粗粗略略,只求体面整洁,可却很着迷于变着花样打扮女儿。

现在却不成了, 为了瞧着和这个岁数男孩一致,只得粗粗梳了两个总角。

两人走了不过半个时辰, 视野里红砖绿瓦、敞着门的宅邸渐渐清晰可见。冯玉贞心中的忐忑惶恐更甚。

她这步果真走对了吗?会不会就此耽误了女儿?若是真成了启知学院的弟子, 万一安安不小心被拆穿了身份怎么办?

樟木牌匾, 红底黑字, “启知学院”四个大字笔势遒劲, 可依稀从中透见书写之人的风骨。

两人走近,门里突然跑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穿着用金线勾勒花纹的锦衣, 两条小短腿捯饬地很快, 哇哇大哭, 一下扑到门口等候的男人腿上。

“呜呜爹, 爹我不不读书了!”他哭哭啼啼地抽噎了两声, 眼角冒着泪花, 跟受了天大的刑罚似的:“夫子会吃人, 还要伸手打我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