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镜、衣柜,在其上他们曾无数次共赴巫山的床榻,崔净空继而摸上胸口,那时的疼痛好似把他的魂灵烫出一个洞来,至今心有余悸。

然而好在伤痛早晚会痊愈,此时忽然发觉,胸口只是隐隐发闷,偶然泛上一丝酸楚,空落落的好似失去了什么东西。

好极了,已然不疼了。

崔净空带出一点笑,好似再没有半分怀念,抬脚走出了正房,对身后的田泰吩咐道:“收拾收拾,现在启程回京城。”

他近些日子颇有些阴晴不定,好在李畴他们也见得多了,虽然打了个措手不及,闻言还是迅速拾掇起来。

三个男人统共没几件行李。崔净空回来得着急,再去京城却惬意、舒坦多了。

一辆马车横在门前,待李畴最后出来,反身正要插上门栓,已经上车的崔净空却打起车帘,扔下轻描淡写的几个字:“烧了吧。”

“主子……?”李畴以为自己一时听错了,加上语速太快,他走到车前,崔净空又向他一字一句,清晰重复了一遍:“我说,烧了这宅子。”

青年容貌廓然朗清,唇角兜着一点弧度,神情却森冷阴沉,他不是要烧掉这间宅子,而是想要烧掉这些日子以来,被寡嫂耍得团团转的耻辱,烧掉他可耻的低头和希冀。

现在他清醒过来了,区区一个乡野村妇,万不能因她而功亏一篑,没人能拦着他向上攀,念珠已经摘下,再无人能阻止他。

不光是念珠,他感觉还有什么东西仍在紧紧缠缚着他,他突然间将右手上的长命锁摘下,连同腰间放着她所求平安福的锦囊粗暴拽掉,将寡嫂曾经对他的心意一个不剩剥离出去,将它们一股脑随意从车上扔下,弃之如敝履。

见李畴仍然不动,他有些不耐,居高临下道:“放火烧了这间宅子,明白吗?”

李畴这才从震惊里找回自己的声音,恭敬道:“奴才领命。”

吩咐完了,崔净空便将车帘放下,李畴稍加犹豫,还是低头捡起了方才崔净空丢掷于地的两个物件。同样的,他手忙脚乱将正房里夫人老爷的一些东西胡乱收拾了几件,全临时塞进一个木箱里。

崔净空正在气头上,李畴却直觉事情做得太绝,以后这些东西指不定哪天就会排上用场。

办完这些,他再从厨房灶台处寻柴生火,依次点上,滚烫的火舌爬上每个屋子中的床幔、椅凳、窗牗,微风吹拂,反倒窜得更高。

这把火很快连片灼烧,整个宅子都在火海中苦苦挣扎,发出噼啪的哀鸣,李畴和田泰两人坐在车沿,呛人的黑烟钻入鼻腔。

车厢里传来青年的声音:“走。”

马车晃悠悠行远,只听得身后轰隆几声巨响,墙柱倒坍,砖瓦噼里啪啦下坠破碎,曾经规整气派的府邸霎那间成了断瓦残垣 。

连同二人曾经浓情蜜意,一并葬身火海,化成一片留有余温的灰烬。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崔二真嘴硬王者,不给以后的自己留半点退路,以后想回去看看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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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70、有孕 ◇

◎只能送到这儿了◎

逃出四个月之久, 冯玉贞忽而看见她独自一人,呆立于空旷无人的庭院里,火舌舔舐着她的衣角, 嘴唇被烧地起皮干裂。

无人来救她。

烟雾熏得脑中昏昏沉沉, 她眯起眼, 只瞧见远远的, 有一个修长的人影站在门外。

青年瘦削了许多,那双熟悉的、幽深的一眨不眨地钉在她身上。他并不出手搭救, 冷眼瞧着火舌将她吞没,女人的皮肤最终被烧焦、炭黑,最后彻底化作齑粉。

在她濒死之时,青年低声道:“嫂嫂, 为何要走?”

你骗我在先,我们终究是两路人, 我……非走不可。

冯玉贞动了动嘴唇, 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要抬起脚, 脚跟粘在地上, 使劲支起眼皮,雾蒙蒙的视野里光晕闪烁, 她复尔又闭上, 只觉得心口好像揣了一只兔子, 砰砰直跳, 这才知道是个梦。

今日竟睡到日上三竿了。

肩头披着的外衣落下, 冯玉贞有些口干舌燥, 扶将着狭窄车厢里的车窗站起。

赵阳毅回来时恰好碰上她下车, 赶前两步, 伸手掺她。粗粝的大掌一下就包住女人纤细的小臂。

等冯玉贞借着力道顺利下来,身形有些笨拙,她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向来人道谢:“赵大哥,又麻烦你了。”

女人的小腹微微凸起,穿着一席粗布衣裙,发髻只用一根木簪素雅地挽着,散落几缕碎发。

初夏的艳阳之下,白净的脸被照得微红,她不自觉抚上了小腹,秀丽的眉眼较以往相比,另添了一股温柔的母性。

赵阳毅从女人脸上挪开眼,将另一只手里的食盒递过去,关切问道:“今天好点吗?”

冯玉贞接过,回头放在车厢里,怀有一点羞赧地回复:“昨日吃了半袋果脯,晚上舒服多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近十几天来她害喜十分厉害,几乎闻不得一点异味,食不下咽,一到吃饭的时候就直皱眉头,往嘴里扒拉些饭真堪比上刑。

比起几个月前,两个人明显熟络了许多,冯玉贞睡得腰眼酸麻,想动动腿,两人就势沿着于车队走了两圈。

这条车队于此地休憩两日,十几辆马车曲曲折折,好似一条窝在路边的蛇。

冯玉贞本来平坦的肚子这个月大起来,鼓胀胀的,生出几分孕相,因而日常行动不免受了一些影响,赵阳毅于是刻意放缓脚步迁就她。

他们走到头,车队最前插着一面旗子,上面有个大大的“许”字,最前三辆马车俱是以金丝楠木制成,雕梁画栋、极尽精美,马车旁留待着成群的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