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日带好入宫。”
升吉连声应下,弯着腰为梁恒空落的杯中再续了写凉茶。
过了三条街,到了宁王府大门外,升吉先行再去要备上马凳,好等主子下马车方便些。
升吉出去后,马车内悄然静寂。
梁恒松懈了姿势,将搁在腿上紧握的掌心慢慢张开,入目通红一片。
这一路,他硬生生给自己挖出了鲜血淋漓,稍长的指甲抠出了一点皮肉,绽开的伤口慢慢浸出血液,顺着深深的掌纹滴落空中。
梁恒静静了看了一眼,神色淡然,而后才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净掌心的血渍。
动作间牵扯伤口带来了几分迟钝的痛意,梁恒轻扯了扯嘴角,欲笑无言。
他倒不觉得很痛,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难受罢了。
“世子,可以下车了。”
升吉恭顺的声音从车壁外传入,梁恒将带血的帕子藏到袖中,见伤口不再流血,方才嗯了声,起身撩起布帘,踏着马凳下了车。
正厅内,宁王妃坐在主位,梁安坐在下座,厅堂内满满当当摆着成箱的珠宝。
满室辉煌。
梁恒进来,扫视了一眼,不甚在意。
他先行礼:“母亲。”
宁王妃唤梁恒坐到她身侧,见他还穿着官袍,知
道梁恒今日是早值去了。
“恒儿,你怎的不等母亲与安儿就下山了?”
梁恒含笑回:“大理寺有急事,时辰着实紧手了些,还望母亲勿怪。”
“罢了,”宁王妃睨了梁恒一眼,“下回走时一定与母亲先说,否则总惹我担心受怕!”
“自然。”
梁恒应了下去,看了眼面前的这些珠宝珊瑚,问:“圣君怎的下旨赏了这些?”
见梁恒问话,宁王妃掩唇笑了声:“是你父亲在燕州又打了胜仗。”
听见母亲这话,梁恒心中莫名一跳,他转头与一旁的弟弟梁安对视一眼,见到了双方眼眸里的担忧。
燕州又起战事。
可是,梁恒原本还因为宁王妃轻松的心思慢慢沉下去,俊美的容颜带着几分森然之意,可是自己竟然不知道燕州何时又起了战事,父亲燕王又打了什么样的胜仗。
他在朝中的人手虽然不多,却不至于连边境大事都不知晓。
难道是眼线出了问题?!
“怎么,你们兄弟二人都看着不甚高兴的样子?”
宁王妃面色因为前段时间被毒蛇咬伤,还未恢复,眼底有些乌青,她见到梁恒与梁安哥俩都不说话,心中顿感疑惑。
但为母自知儿女心,她想了想,问:“莫不是担忧你们父亲?”
梁恒坦然点头,他为母亲斟了杯药茶,升腾的水雾模糊梁恒眼底的情绪。
“近些年多个边境战事又起,打仗并非易事,我与二弟自然不能不为父亲担忧。”
宁王妃看着他们,颓靡的心中流出阵阵暖意,她接过梁恒递来的茶水,说:“这还不必如此担忧,我知晓你们父亲的为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以他的性子,肯定早早推出自己提拔的好手上去顶着了。他有谋略,有手段,知进退。”
“宁王这个人啊,不是个莽夫。”
“况且,你们父亲要是受了重伤,圣君怎会不与我们宁王府说?既然圣君起了圣旨过来赏赐了宁王府,宫中的大公公又无特别嘱咐,应当无甚大事。不必过度担忧。”
梁安听完,也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他点头:“母亲说的是,无论如何,我们宁王府不能乱了,父亲他英勇有谋,咱们在鹤京也不要让他担忧。”
“是这么个理!”
宁王妃吩咐下人把这些赏赐抬回库房,她笑语:“明日便是嘉慧公主的生辰宴,也是公主的及笄礼,你们可都备好礼没?”
“哪敢不放在心上,”梁恒也收回忧色,回:“母亲都已念叨好几日了。”
梁安看着哥哥梁恒又开始跷着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藏着怒气道:“还不是怕你出了什么差错,像上回一样给宁王府丢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宁王妃哑然,她看了看梁恒,见他神色未变,悬起的心稍稍落到胸膛,自己拍了桌:“安儿,恒儿是你的哥哥,不可不尽礼数!”
“若要外人看到你们兄弟不合之景,岂不怪罪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教好,让你们兄弟阋墙,失了宁王府的名声!”
梁恒本来倒是觉得真无所谓,反正他不知道被大大小小的说了多少次,自己丢脸也丢习惯了。
但见到母亲发了这么大脾气,他还是微微吓了一跳,赶紧和稀泥:“母亲不必挂怀,弟弟他最知礼数,心中是有我这个哥哥的,必然不会在外面这般说话。你说是吧,梁安?”
梁安收到梁恒频频递来的眼色,他松了拳,道:“是我的错,母亲勿要生气。”
宁王妃得了兄弟俩的话,才缓了口气:“都是不小的人了,赶明儿若是都娶妻生子,还能如此?”
说到这,宁王妃面色好转,她饮完药茶,唤了身边仆妇过来,准备回院子小憩。
临走补了句:“罢了,我也乏了,你们兄弟二人待着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