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优娘分辩:“她就是有解药也不会每天晚上自已服用后再睡……”
那人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厉声道:“你懂什么?解药用得多了,即使不用也会对五识香有抵抗力。日后一定要收好了。”
李优娘默默无语,那人推开门走了进去,即使绿萝昏迷的程度浅,他也不虞惊醒了她,当即点燃了烛火。五识香乃是极为可怕的迷香,五识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一旦中了迷香,眼不能见,耳不能听,舌不能辨,身不能觉,这香中还掺杂了大麻,吸入迷香之后一切外在感觉尽数消失,但意识却会陷入极乐的迷离中,自已心底最隐秘的愿望有如真实发生一般,在虚幻中上演。
当日玄奘中了迷香,居然梦见自已在觐见如来佛祖;而判官庙的几十个香客,更是经历了一场黄粱大梦;至于郭宰更是三番五次地进入极乐世界,在夫人偷情的当口做着极乐之梦。
那人擎着灯烛走近床榻,绿萝正在沉睡中,浑身是汗,面色潮红,小巧玲珑的身子绞着锦被,嘴角挂着笑,正在喃喃自语。
“玄奘哥哥,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好吗……唔,你在念经呀,给我念念《伽摩经》好吗……如果一个女人总是回绝恋人的求爱,那么即使春天的鸟儿也会停止歌唱,夏天的知了也会缄默无声。你以为她是不想屈服吗?错啦!在她的内心,其实她早已暗暗愿意了。”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一起呆了。
“是的,由于羞耻心禁止女人主动抚爱男人,所以当男人采取主动,先去抚爱女人的时候,那女人是非常喜欢的。在爱情这件事上,应当是男人开始的,应当是他先向女人祈求;而对于男人的祈求,女人是会很好地倾听,并快活地领受的。
“玄奘哥哥,你听,《伽摩经》上讲得多好呀!你读了那么多的经书,为何不能把《伽摩经》在我的耳边读一读呢?”
少女娇媚的脸上挂着笑,嘴里喃喃自语,眼角仿佛还噙着泪花,也不知梦中是旖旎还是哀伤。
“天”李优娘惊骇地掩住了嘴,眸子大睁望着那人,“绿萝她……她、她……竟然爱上了玄奘……”
那人面色铁青,眼中露出火焰般的色彩,重重地哼了一声,把灯烛往李优娘手里一塞,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李优娘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又呆呆地望着女儿梦中的模样,娇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缓缓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嘴,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第十章 天竺人的身份,老和尚的秘密
第十章
第十章
天竺人的身份,老和尚的秘密
“阿弥陀佛……快些……”幽深的地道内,传来玄奘焦急的呼喝。
两人猫着腰在狭窄逼仄的地道内飞跑,不是朝里跑,而是朝外跑。
半个时辰前,他们顺着这条密道潜入了县衙内宅。地道开得极为隐秘,从地底穿到了山墙的墙角。山墙是承重墙,一般比较厚,然而这座山墙距离地面一尺的墙体,却是活动的。在内部有机关控制,横柄一拉,这面一尺高,一尺半宽的墙体就会无声无息地陷入地底,敞开洞口。
但玄奘却不敢拉,他全然没想到尽头处居然是县衙的内宅卧房!听着卧房内香艳旖旎,而又惊悚可怖的对话,玄奘忽然间热汗涔涔,握着横柄的手竟然轻轻颤抖,前尘往事有如云烟般在眼前缭绕而过,他忽然明白了这一切的根源……
“法师,”波罗叶也满头是汗,喃喃道,“房间里,没人了,咱们,出去?”
玄奘默默地摇头:“回去。”
“什么?”波罗叶以为自已没听清。
“回去,回兴唐寺。”玄奘喃喃道,“所有的谜底都在兴唐寺,怪不得贫僧初到霍邑,李夫人屡次要我离开,这一场阴谋之大,只怕你我无法想象。”
“到底,有什么,阴谋?”波罗叶忍不住道,“法师您,查明白,了?”
黑暗中,波罗叶看不到玄奘的脸,但仍旧能感觉到面前的那双眸子烫得怕人,仿佛灼烧着自已的脸。他此时如堕雾中,越接近越有种看不明白的感觉,但庞大而可怕的压力也让他遍体滚烫。
“兴唐寺内,机关,迷雾,陷阱重重。而皇上若是住进这座寺院……”玄奘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个后果,郭宰承受不起,我们佛门承受不起,大唐也承受不起。”
波罗叶的身体也颤抖起来,地道内静得吓人,只有两人沉重的喘息声有如拉风箱一般。
“走!回兴唐寺!”玄奘咬牙道,“咱们一定要把这场阴谋的核心机密探听出来,阻止他们!”
两个人不敢再耽搁,飞快地朝来的方向跑去,简直手足并用,爬了半个时辰才顺着土地庙的井口回到了地面。一到地面,立刻解开马匹的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沉闷的蹄声在夜色中响起,顺着来路疾驰而去。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各怀心思。
“法师,”波罗叶终于憋不住了,冲上来和他并辔而行,讷讷地道,“如果……我说,如果,空乘的,阴谋是,对付皇帝,他会,得到,什么惩罚?”
“什么惩罚……”玄奘苦笑不已,“在我朝,这几乎是谋逆,还会有什么惩罚?这种谋逆罪追究到什么程度其实是看皇上的心情。轻的话主犯斩首,重的话全家连坐、株连九族……佛门更会面临大浩劫。”
“那……你哥哥,牵涉其中,你出家后,算不算,他的,家人?”波罗叶问。
玄奘怔住了。按照佛典,僧人出家就是断绝尘缘,和世俗家庭的关系也就不复存在,唐律就规定:入道,谓为道土、女官,若僧、尼……自道土以下,若犯谋反、大逆,并无缘坐,故曰止坐其身。也就是说,本家有罪,僧尼不予连坐。
可问题是,隋唐以来,僧人宣扬孝道,和本家在实际关系上并未完全断绝,有些反而非常密切。因此这个问题有些矛盾,处置起来差别也非常大。
玄奘默默地叹息,一言不发,波罗叶知道自已这话让他很烦恼,也不禁讪讪的,两人不再说话,使劲夹着马腹,蹄声卷动,回到了悬崖下的飞羽院。
“法师,咱们,还从这里,上去?”波罗叶问。
玄奘点头:“寺门已经关闭,只能走这里。马匹也得还回去。”
“那两个,人,怎么办?”波罗叶低声道,“您虽然,告诫他们,不要透露,可是,稍有,闪失,咱们的,身份,就会暴露。”
玄奘皱了皱眉,半晌才道:“赌一赌吧!”
飞羽院仍旧一片寂静,并无其他人走动,两人牵着马进了院子,波罗叶将马匹牵到马厩里拴好,眼中精光一闪,低声道:“法师,我还觉得,不妥。咱们要做,的事情,多重大,岂能因,这个破绽,而,功亏,一篑?”
“你有什么建议?”玄奘平静地看着他。
波罗叶伸出手掌,狠狠做了个下劈的动作。玄奘冷冷地道:“杀生,乃是佛门第一戒律。我身为僧人,若破了此戒,死后必下阿鼻地狱!”
“可……”波罗叶急了,“咱们,是为了,挽救,佛门,挽救无数人的,生命!甚至,是在,救皇帝!”
玄奘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杀一人而救万人,英雄可为,贫僧不做。至于皇帝和仆役,在贫僧眼里更无两样。此事三分在人,七分在天。你造了杀孽,神佛不佑,如何还能破掉这桩惊天大事?”
波罗叶无可奈何,想了想,嘟囔道:“那,我去,房中,看看,他俩。再补上,一巴掌,让他们,睡得,更久。”
玄奘平静地盯着他:“人做事,天在看。休想在贫僧眼前杀人!”
波罗叶呆住了,一种无力的挫败感油然而生这和尚,怎么这般精明?竟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去,自已的小聪明小动作在他面前简直一戳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