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如今的圣上当年还只是端王之时,这位永盈郡主的父亲作为端王的嫡表兄弟,正是端王一派的谋臣。

十年前,端王在河东一带替先帝镇守边关,突闻身在长安城的皇弟发动了宫变。

端王急急从河东赶回,半路却遭遇叛军拦截。

郡主的父亲为拱卫端王顺利回京,以文官之身带领地方军应战,战至手下无一兵一卒,最终一人守一城,以身殉城,只给妻女匆匆留下一封二十一字血书,说“今为社稷死,死得其所,含笑九泉,勿惋勿叹,善自珍重”。

后来端王杀回京城登基为帝,成了如今的圣上,感念郡主父亲恩义,追封其为宁国公,郡主也就破格成了郡主。

今日他在这里轻飘飘一句“为社稷抛弃至亲,实非我愿”,怕是无意间戳到了郡主的痛处。

姜稚衣静静看着裴子宋,许久没有说话。

马球场上,眼看元策身下的马缓缓停了下来,居然让钟伯勇就这么从他眼前带着球过去了,一众绯衣儿郎都疑惑地顺着元策的视线望向高台。

却因太远,望了半天,也不确定元策看的是哪里。

高台之上,裴子宋正要向姜稚衣致歉,嘴一张,忽见谷雨扯了扯姜稚衣的衣袖:“郡主!”

姜稚衣向谷雨所指望去,发现元策一勒缰绳,球杖一抛,翻身下了马。

“元策,你去哪儿!”

“钟小伯爷技高一筹,沈某甘拜下风。”元策留下这么一句,大步流星走下了场。

姜稚衣大惊:“怎么了这是?”

谷雨也不知道,就方才沈少将军还很是意气风发,在马上一番又一番炫技般连击,突然一下便像是兴致全无,不想打了。

“方才奴婢看见钟小伯爷一直在跟绯队的人使眼色,沈少将军的队友会不会是钟小伯爷派去的内应,所以惹了沈少将军不快?”

“还有这等事?”姜稚衣顾不得许多,匆匆走下高台,朝元策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眼看前方的绯衣少年步子迈得极大,根本追不上,只得压低声喊:“阿策哥哥!”

元策却走得更快了。

姜稚衣只好碎步跑起来,一路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阿策哥哥你、你等等我!我快、快喘不上气了!”

元策终于一脚站住,却仍是没有回身。

姜稚衣快步走到人身后,喘着气道:“阿策哥哥,那、那钟伯勇是不是使诈了?居然想用这种龌龊的手段赢你,真是太过分了,你队里可是有很多他的人……”

“一打十九,我也不会输。”元策忽然转过头来打断了她。

果真如此,都到了一打十九的地步……这个钟伯勇简直欺人太甚!

姜稚衣飞快摇头,面容坚毅:“阿策哥哥绝不是孤身一人一打十九,我永远与阿策哥哥同在!”

“是吗?”元策一掀眼皮,冷笑了声,“那你的永远还挺短暂。”

第29章

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声一呛, 姜稚衣人一懵,到嘴边的甜言蜜语蓦地刹停:“你说什么?”

见他不语,想起他赛前便摆了一张臭脸, 姜稚衣看着他眨了眨眼,恍然一指身后:“……你是不是以为我今日没来给你助威?我是迟了一堂课, 可我赶上开球了, 方才一直坐在那上头, 你没瞧见吗?”

元策顺着她着急的食指往那座高台望去。

是啊,瞧见了,瞧见尊贵无比, 从来只用下巴尖看人的郡主,今日却在那高台之上与人四目相对了一眼万年之久,那双亮晶晶的眼出神般对着人一闪一闪……

纵使真如青松所说,她与这么多年轻公子同处一个屋檐,难保不会对谁日久生情

这一日, 未免来得太迅雷不及掩耳了些。

若今日在场上打马球的不是他,而是兄长, 她也是这般视兄长于无物,自顾自与旁人眉来眼去?

元策眯起眼轻哼了声。

姜稚衣:“观赛席很多人都看到我了,你若不信,我把人一个个叫过来……”

“不必,知道了。”元策掉头继续往前走去。

姜稚衣再次匆匆跟上去,一路穿堂过廊,几次想张口说话都被他拉大步伐甩远,费劲跟了半天, 累得腿都快断了,干脆不伺候了, 狠狠一跺脚停了下来。

元策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她耷拉的眉眼。

“都知道错怪我了,还冲我摆脸,你……”姜稚衣不高兴地说到一半,忽见元策耳朵轻轻一动,下一瞬,一只温热的手掌一把捂上了她一张一合的唇瓣。

姜稚衣整个人随着这只手的力道踉跄朝后退去,被带着一个旋身转过一道拐角,脚跟连带后背倏地抵上一面灰墙。

元策眼睫下扫,一手捂着她的唇,一手比了道嘘声的手势。

姜稚衣一个紧张的激灵,抿紧了唇,安静竖起耳朵。

片刻后,听见几道凌乱的脚步踏踏靠近。

紧接着,一道气急败坏的男声在拐角之后的长廊响起:“人呢?!”

另一道年轻的男声跟着道:“瞧着是往这儿来的……伯勇消消气,咱们分头找找!”

“消气?他拿着胜我十一筹的成绩,说我‘技高一筹’,他‘甘拜下风’……这不摆明了是在羞辱我?”钟伯勇咬牙切齿,“今日我若咽下这口气,我就不姓钟!”

纷乱的脚步很快四散开去找人了。

看着眼前这位“目标人物”与自己近至呼吸相闻的距离,听着那些随时可能找过来的脚步,姜稚衣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狂跳,气息渐渐重起来。

湿热喷薄在掌心,窸窸窣窣从手指尖一直麻到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