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再应一声,又是一阵挥鞭。
行至午后申时,马车已入了庆阳郡的地界,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前来追赶,桃漾心中稍稍平缓,让车夫把马车停下,推开车门?问:“让你带些银子,可带了么?”
那日,桃漾前去车马行雇车,车马行向来有自?己的规矩,雇车也要看文牒,桃漾拿不出,车马行的掌柜便不欲雇给她?,桃漾便给了他足够多的银两,在?商言商,做生意的,无不为利。
当即便应下了桃漾。
只不过,桃漾怕他不守诚信,只给了他一半的金子,剩下的一半则是雇车当日再给,那时,掌柜的为他寻来了如今的这个男子为车夫,桃漾离开时托他做了另一件事,并与他道:“你家中有多少银子那日可全带着,有让你赚钱的买卖。”
她?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将家中所有的银子都带着,只能堵人心的贪婪。
中年男子自?怀中掏出满满一袋银子递在?桃漾面?前,问她?:“姑娘说的赚钱买卖是什么?”桃漾将发间?戴着的金玉发簪递给他,道:“我?只欠你们掌柜的一副金簪,你拿给他。”她?再取下发间?的金玉步摇:“这些可能换你的银子?”
中年男子见状一惊,立即点头,桃漾再把那身?锦衣华服也递给他:“这个也给你吧,应该也能换不少银子。”和这男子换好物件后,桃漾就要离去前,回身?再与他道:“若是有人寻到你,他问什么,你只管如实回他,这些东西才能是你的。”
中年男子应了她?一声,赶马离去。
申时的日光依旧很盛,桃漾站在?原地,看着中年男子赶着马车逐渐消失于视野后,才将那只装了《列女传》的包袱挎在?身?上,沿着官道一侧的山路往庆阳郡驿站处走。
若她?估算的不错,自?她?适才下马车的位置到驿站只须走上一炷香的时辰便能到。
桃漾不敢耽搁,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官驿去,这些日子她?在?淮阳城外别苑,整日里上山下山已练就了一副好体?力,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瞧见了驿站的白墙青瓦。
谢怀砚与南蛮商队购置那头小象时,有位南蛮的先生来到鹿鸣山教?她?如何饲养,那时,这位先生的时间?赶得?急,桃漾与他问起?过:“先生自?南蛮而来,一路辛苦,这一趟走下来是否到年关才能再回到南蛮?”
先生回她?:“正是,我?们的商队在?各个州府停留,所行之?处皆有时日,每到年关必回家乡。”
桃漾再问他:“你们这支商队接下来要往哪儿走?停留几日。”
先生再回她?:“往南行,沿途会在?各个地方停留,十?日后到达庆阳郡,停留五日便再往司州方向走。”昨日便是他们在?庆阳郡待的第五日,桃漾心中提着口气,直到跑入驿站,见到南蛮商队的车马,心里才松下一口气来。
南蛮商队中人正在?收整行李,打算出发往下一个州府行,桃漾虽是换了发髻,掩了面?容,那位见过桃漾的先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神色很是震惊:“竟然是你。”
那日,桃漾用南蛮语告诉这位先生:“若有位南蛮人需要你们的帮助,先生可愿在?庆阳郡驿站等上她?一日?”
“她?定以重金相谢。”
南蛮人每年往返于南北朝,做的是生意,图的是真金白银,先生见桃漾不似与他说笑,再望了眼当时谢氏的府宅别苑,这样的生意他自?是愿意做的,只是,他未曾想到,桃漾口中说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桃漾换上南蛮商队的服饰,并未坐在?马车里,而是钻进了拉货物的牛车中,先生赶着牛车问她?:“姑娘是南蛮人?”桃漾挤在一堆锦缎丝绸中,回他:“算是半个南蛮人罢。”
先生再问:“那你是要去何处?”
桃漾随口扯了个地方:“建康城。”
先生再问她些问题,却?不见她?再答,便只顾着赶牛车了。
车马不停的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天幕逐渐暗下时,先生敲了敲车门?,往牛车里递给桃漾一块胡饼和一只水壶,与她?道:“姑娘路赶得?急,咱们这一路不在?驿站再停,用些吃食罢。”
桃漾自他手中接过来。
拿起?胡饼撕开一小块,在?口中就着清水嚼了嚼咽下。
待用完吃食,桃漾躺在?货物上,阖上眼眸,在?心中思忖着。
如今,她?身?上只剩下一副金玉首饰和一袋银子,她?给了南蛮商队两幅首饰,一副是捎带她?前去司州的酬金,一副是让他们沿途各处都不再停留直往司州城赶的补偿金。
夜间?静谧,她?听着车马行驶的‘哒哒’声,心中依旧不安。
谢满在?城外三十?里被劫婚的事应是已闹得?满府人尽皆知,大家都在?忙着这件事,无人会留意到她?。
孙嬷嬷为了自?己,也会尽力帮她?瞒住。
谢怀砚不在?府中,她?在?床榻上搁了些被褥软枕,只要拂柳白芦不掀开床帐是发现不了的她?对?她?们说午后不再去谢老夫人那里侍奉,她?早些日子也在?拂柳面?前表现出了起?床气,拂柳若无事不敢轻易再唤她?。
次间?的香炉里她?搁了迷香,足够拂柳睡上几个时辰了,待白芦见了家人回去,只当拂柳偷懒睡了过去,亦不敢轻易去卧房唤醒她?。
桃漾想过,她?可以代替谢满嫁出去,可心中只是有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谢满嫁入的人家虽也是门?阀士族,可毕竟不如竹陵桓氏,谢怀砚敢那样对?待桓恒,她?代替谢满嫁出去,实不是明智之?选。
她?只能让自?己离开淮阳,离得?越远越好。
夜幕深重,月光皎洁。
桃漾躺在?货物中不觉间?睡下了,天光微亮的时候,她?隐隐听到车门?外先生在?和他的同伴说着话,他们用的是南蛮语,桃漾只简单懂得?几句,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感觉到,他们似是在?商讨着什么事。
赶了这么一夜的路,天光大亮时,终于出了豫州,到了司州境内。
桃漾躲在?货物中,听着先生和司州城的守门?将士说着话,拿出他们的通关文牒,言语一番后,守门?将士放了他们通行。
南蛮商队在?每个州府都有他们固定的落脚点,车马自?司州城门?沿着长街一直前行,到了一处三角巷子里,先生抬手敲了敲车门?,道:“姑娘,赶了一夜的路下来歇歇罢,这里是我?们的落脚点,很安全。”
先生的话说完,却?不见车门?内有人回应。
他再唤,依旧未有人应他。
先生抬手推开车门?,却?见货物之?中早已没了女子的踪迹。
过了司州城门?后,桃漾就挑了个热闹的地方跳了牛车,此时,她?在?一家汤饼铺子前,用了碗甜汤和半张胡饼,付银子时与店家道:“阿婆,这司州城内可有一户姓陆的人家,做布匹生意的。”
阿婆回她?:“这司州城可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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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只问姓陆的人家,这倒是有几户,不过都不是做生意的,”阿婆想了想:“我?在?这里开店多年,倒是接待过几户鹊水来的商户,姓陆,也是做布匹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