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行了近一个时辰,车厢内也未有只言片语,还是外面的?天光微微有些亮了,庾睿开口道:“到了前面的?驿站,咱们停下?用些吃食。”
他看着桃漾,再道:“有我与你们同行,这一路上不?必忧心。”
桃漾对他颔首:“多谢庾二爷。”
自正月二十七日一直到二月三?日,庾睿对桃漾格外的?关怀,心细如发,桃漾起初还不?敢确认,后来也就明白,庾子轩应是都跟庾睿说了。
不?过,庾睿只是待她亲切,却并未与她多说些其他的?,想必也是庾子轩与他交代过的?。
这于桃漾来说,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自幼知晓谢澜不?是她的?生?父,也知谢澜本就不?喜她,对谢澜从?未有过太多的?期待,连带着对父亲这个角色也未抱有过任何的?期待。
庾睿对她关心,她心里其实没?什么触动,毕竟庾睿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有着血缘的?陌生?人,可她却又会对他的?关怀有着别?样的?情绪。
二月初三?这日一早,便到了望江县的?码头前,庾睿亲自前来督办庾氏名下?的?产业,运送一批丝绸往北朝去,让桃漾坐在这艘船上,一路北上,随商队一同入北朝京都建邺城。
庾睿站在码头前,直到桃漾的?身影入了船舱,船只划出?水面,他才抬步上了马车,再往颍川郡回。
庾睿喜好?作诗作画,他的?书?房一直存放着一卷女子画像,那是当年他随长兄在颍川郡做客,曾有一夜,他醉了酒,梦到了云中?仙子。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梦中?的?女子,生?的?那般姿容,虽着素衣,却清丽明媚,宛若仙人,直到那日他见?到桃漾,就算她扮作了男子打扮,他还是一眼就在她眉眼间看到了梦中?女子的?影子。
原来,那不?是一场梦。
那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过的?。
自司州边境的?望江县走水路至北朝建邺城,至少要走半月的?行程,这是颍川庾氏运输丝绸专用的?船只,除却一位管事两个婆子以及看守豪奴外,再无他人。
船上清净,桃漾和陈月漪每人一间敞阔的?船舱,赶了这么几日的?路,一直未能休息好?,上了船后和管事婆子在一处待了一个时辰,向他们打听一些行船路上的?事,以及北朝是怎样的?风土人情。
之后就回了船舱内上榻睡了一觉,直睡到日光西下?。
再起身时,两个婆子正在船上忙着做晚膳,桃漾刚睡醒,没?作男子打扮,身上穿了件藕荷色的?棉布裙,往船舱尾部走过来,问她们:“是要包馄饨么?”
她看到一个婆子正在和面,另一个则在调馅料,王婆子见?她过来,笑道:“姑娘午时就没?用膳,饿了吧,老奴先包出?些来给姑娘煮了吃。”
桃漾对她轻笑:“不?用,我刚睡醒还不?饿,”她在张婆子对面坐下?:“我和你们一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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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见?状,忙道:“使?不?得,姑娘去船边瞧瞧景罢。”桃漾拿起王婆子和好?的?面:“两位阿婆不?必跟我客气,这一路行船还有好?些日子,咱们一起忙活就成。”
两个婆子闻言自不?再说。
接下?来的?十来日里,在船上倒也过的?惬意,往日里他们行船总会在沿途耽搁上几日,这回许是有庾睿的?交代,他们这艘船经过好?几个繁华热闹的?府城时也未停。
只有船上的?豪奴偶尔下?去采买些吃食用物。
行船的?第十三?日,他们的?船到了南北交界之地,用晚膳时,桃漾有些没?胃口,问王婆子:“我怎么觉得船只行的?更快了些,有些胸闷难受。”
王婆子与她道:“是行的?快了,如今南北朝刚互市,这交界处不?太平,过往船只每行至此处都要加快速度的?。”桃漾闻言对王婆子应了声。
简单用了点粥后,她就回了船舱内歇下?。
戌时,天幕暗下?,桃漾躺在榻上有些口渴,起身来倒杯水喝,茶壶里的?水刚落进杯盏中?,她整个人连同着船舱内的?物件一同晃动,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
桃漾凝眉,搁下?茶壶就上前去推开窗,只听船上的?豪奴严声道:“是水匪!”被拦下?的?船只不?仅她们这一艘,还有一艘货船和一艘客船。
水匪的?船只高大?且长,直直的?拦在前方?百米处,桃漾听到管事扬声和隔壁汇聚过来的?船只在商议:“舍财保命?你们是头一回运货吧,这群水匪残暴嗜杀,就算货物都给了他们,也不?会放过咱们。”
“我们船上有二十豪奴,你们呢?咱们这几艘船上的?人倒不?如一起和他们拼了,还能闯出?个活路来!”
几艘船只并排而靠,桃漾在船舱内凝眉看着这片江水的?走势以及附近的?地势,陈月漪焦急的?来到她这里,喘着气道:“管事让我们待在船舱里,锁好?舱门。”
桃漾对她颔首。
不?多时,船舱外传来刀枪剑戟的?打斗声,江水潮湿,带来阵阵的?血腥气,桃漾低声问陈月漪:“匕首带在身上了么?”陈月漪对她点头。
桃漾起身快速收拾她们的?包袱,与陈月漪再道:“若外面的?人不?敌水匪,咱们就跳江,我适才看过,江面平缓,没?有冲击,咱们往南面林木多的?方?向游。”
桃漾的?话说完,船舱外就传来了孩童的?哭闹声,打斗声渐止,随之而来的?是乱糟糟的?求饶声,桃漾和陈月漪相?视一眼,把包袱牢牢系在腰上,趁着船舱内这时还很混乱。
自窗户跳出?,只是,刚一出?去,就有水匪瞧见?她们,大?喊:“她们两个要跳船”船栏足足到人腰间,未等跳出?去,已被人按在了船板上。
再被带到人群所在之地跪着。
不?多时,有一戴了面具的?男子在水匪们恭敬的?目光下?走出?来,垂眸扫过一眼,抬手随意指了几个人,开口道:“这几个先杀了,忌咱们死去的?弟兄。”
几乎是话落刀起,其余跪在这里的?人身上俱是打着颤,抖成筛糠。
就在这时,有一跪在这男子面前的?妇人许是被吓的?失了神,愤怒而起,起身就往这男子身上扑,欲用发间的?银簪刺死他,只是银簪还未挨到这男人。
妇人就已倒在了血泊中?。
男人面上的?面具因妇人一扑,掉落在地,他神色间有了一瞬的?慌乱,人群中?亦是躁动,桃漾点了点陈月漪的?手,利快起身,扬起手中?的?迷药撒在身侧水匪面上。
和陈月漪大?步冲向船边,按在船栏,使?尽了力气翻身一跃,跳入滔滔江水中?,跪在木板上的?人中?不?乏有会水的?,见?状也纷纷起身,自四面八方?往水中?跳去
入春已有一月时日,夜间的?江水依旧冷寒,她们跳下?去后,陆陆续续有人往下?跳,船上的?水匪得了金银货物,也就没?再管她们,只是夜间视物不?清,跳下?去没?一会儿,桃漾和陈月漪就游散了。
游了近半炷香的?时辰到岸边时,桃漾已是筋疲力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唇色已是青紫,她放眼往一望无际的?江水看过去,江面依旧平静,不?见?任何的?起伏。
她垂眸看了看脚边的?一个小女娃,凝了凝眉,抱起她往不?远处唯一的?亮光处行去。
这处林木后,有一座道观,桃漾抱着小女娃来到这里时,守门的?小道士极为热心的?将她们请进去,与桃漾道:“姑娘来的?巧,师父他正在房里为人治伤呢。”
道观不?大?,很快就来到一处院中?,桃漾等在屋门前,小道士进去通禀,片刻,再走出?请桃漾进去,桃漾走进后,一位年长的?白须老者看了看她,让她把怀中?女娃搁在竹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