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道道传讯符,所有人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大殿内的气氛如同风暴前的压抑,本已经谈妥的联盟协议,在突如其来的战报冲击下,变得岌岌可危。
墨焰总觉得有些怪异,思索片刻才发现,被魔道袭击的宗门都是在修真界根基深厚的大门派。这绝不可能是魔君心血来潮的随机安排,可是他这么做的原因为何?
惊鸿尊者眼见周围的修士都惊慌起来,冷静沉声道:“眼下魔道大军来势汹汹,若我们仍各自为战,最终不过是被逐个击破的结局。结盟势在必行,唯有统一调度资源,才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话音刚落,却有人冷哼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说得好听!可现在被攻击的都是你们这些大仙门,我们这些小派也不知道何时会被袭击,如何分出人手支援?”
另一人附和道:“不错,我们的人手本就有限,若是全力支援,魔道打到我们头上的时候怕是来不及回援。”
这一言激起千层浪,许多小门派的修士纷纷点头,脸上带着难掩的焦急和愤怒。
惊鸿尊者顿时皱起眉头,忍不住反驳:“若是御兽宗这样的大宗门都顶不住,魔道早晚都会吞并整个修真界,你们又能如何保住自己?等魔道腾出手来,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但眼下被袭击的是你们,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几百人的小门小派,即使派人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
周围吵闹声越来越响。墨焰眼看着眼前的混乱,终于明白了魔君这般行动的原因。
魔道若是肆意屠戮小门派,只会让修士们迅速意识到危机,反倒促成联盟。
但如果一开始就瞄准那些根基深厚的庞然大物呢?
那些小门派原本就对大宗门抱有戒心,毕竟修真界明争暗斗从来不少。他们会怀疑这些仙道巨擘是否会牺牲自己来保全根基,害怕自己会成为炮灰而不敢支援。
如此一来,大宗门的处境也可算得上孤立无援。等到魔道彻底铲除有威胁的大宗门,那些零散的小门派和散修也就不成气候了。
这甚至不是阴谋,魔君不需要任何隐藏和欺骗,也根本不怕江家等人看穿。修真界并非铁板一块,哪怕明知这是魔道陷阱,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诸位冷静,可否听我一言?”墨焰略微提高了些音量,目光扫过众人:“即便不结盟,江家也愿意庇护所有愿意前来避难的修士,提供安全之地。”
他原以为这个提议能够让局势稍微缓和一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门派的修士反而变得更加警惕,甚至露出了几分戒备。
“你又如何保证投奔之人不会被江家当场弃子?”
“不错,若真到那种地步,我们岂不是会成为对抗魔道的第一批牺牲品?”
“而且其他三域的顶级世家宗门都被魔道袭击,为何唯独你南域江家风平浪静?”
墨焰神色微沉,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修真界各地相继遭受攻击,唯独玄苍山毫无异动,仿佛被魔道忘记了一般。魔君不止离间大宗门和普通修士,同样用这个方法离间了江家与其余三域。
眼下的情况不明,墨焰只知魔道随时可能袭击玄苍山,却不知那袭击会在何时到来……不知不觉间他也如魔君算计的那般,不敢派人支援其他受袭宗门。他看向惊鸿尊者,眼中是无奈和歉意,对她礼节性的拱了拱手。
惊鸿尊者与他对视片刻后,也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联盟之事终究是不欢而散。
墨焰送走各派修士后慢慢走回到寑殿,心头沉甸甸的,闷的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烛光未熄,熟悉的浅淡莲花气息纠缠着几分木质冷香迎面而来。
墨焰进了门才注意到,江旭言已经醒了。
江旭言坐在榻上,神色晦暗不明,见墨焰进来,他终于抬眸,将手中的一张传讯符递了过去。
墨焰心里咯噔一下,察觉气氛不对。
江旭言语气低沉道:“江家在其余三域设立的办事点全部被毁……无一活口。”
“……”
墨焰缓缓走近,伸手拿过传讯符,神识探入其中,瞬间,血淋淋的画面涌入脑海。
江家在外的驻点,本该是最隐秘、安全的地方,却在短短一夜之间被魔道屠戮殆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甚至连传讯符都是魔道刻意留下的,仿佛是挑衅。
墨焰的手微微发抖。
他缓缓将传讯符放下,沉声道:“旭言,联盟之事也……我们该怎么做?”
江旭言没有说话,只是指尖缓缓收紧,将垂顺的衣料拧出了大片褶皱。许久,他垂下眼睫,低声道:“形势不明,江家也未必能……阿焰,你跟叶霜先离开吧。”
殿内瞬间死寂。
叶霜本是默不作声的听着,闻言一怔,而下一瞬,只听“啪”地一声,墨焰的手掌狠狠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盏翻倒,滚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你说什么?”墨焰的眼神冷冽至极,黑眸中仿佛有风暴在酝酿:“江旭言,你觉得我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他的嗓音透着寒意,冷得像是能割人血肉。
江旭言抿了抿唇,仍是沉着脸:“阿焰……”
“江旭言你又来?!”墨焰怒极反笑,他抓住江旭言的领子将他整个人几乎提起,语气锋利如刀:“觉得玄苍山撑不住,就让我逃是吗?!你有问过我想要什么吗?别再跟我说为了我好,希望我活下去……我们成婚多年,你却从来没问过一句我想要的是什么,一切都是你强塞给我的!”
江旭言刚开口想再说,墨焰却不给他机会,劈头盖脸地接着骂了过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以为是了?玄苍山是我生活了百年的地方,就算江家那几个老不死的待我再不好,师兄师姐们多年对的照顾我也都记得。我要是这个时候走了,不就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抱歉,我……”江旭言伸出手,想去触碰墨焰的脸颊。墨焰却猛地将他推开,后退两步,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愤怒,委屈,痛苦交杂在一起,快要无法呼吸。
“你到底要让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颤抖:“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更不是你养在后院的金丝雀”
墨焰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江旭言怔愣着,正要开口,却听见一声压抑的哽咽。墨焰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他哭得毫无预兆,一开始只是眼泪无声地落下,接着是抽噎,最后彻底止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衣襟上,砸在地上。
“你是故意让我看那张传讯符的……你是想让我害怕,怕到眼睁睁看着那些对我好的人死在眼前也要逃离,然后带着愧疚,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似的逃一辈子。”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这样,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吗?”
江旭言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紧了一样,窒息般的疼痛袭上胸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这次江旭言没有被打断,但墨焰早已经不想听那干巴巴的两个字,他抹了把眼泪,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朝江旭言砸去:“江旭言……你给我闭嘴……我讨厌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