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那么,末将就告退了……”那边,谢青云已经欲走,冉清桓急急转念,喝道:“将军请留步。”

谢青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公子。”

“将军若是想到锦阳喝茶,情语随时恭候。”

谢青云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叹道:“公子不该只是个侍君,以末将资质,怕难以参透公子此来目的,然而末将虽然不才,却也明白好女不事二夫的道理,公子还是莫要多费唇舌了。” 言罢上马,喝令一声,带着洪州军离去,头也不回。

冉清桓恨恨地低声骂道:“养不熟的狼崽子。”

郑越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说道:“算了,他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上车,我们得上路了。”

燕祁的人马悠悠地踏上了未知的路途,奢侈过了头的车里却凝重一片,冉清桓皱着眉听郑越如数家珍一般地说着前方的路途,哪些地方容易设伏,哪些地方容易纵火,有哪些相应的对策,怎么听都听不出破绽,就是他自己亲自布置也不会比郑越做得更完美。“有什么地方不对,”心里有个声音说,可是究竟是什么不对?

“清桓,清桓?”郑越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了,昨天晚上开始就神神叨叨的?”

冉清桓差点岔了气,郑越说话的欠扁程度直追他自己了,咬着牙迸出几个字:“什么叫神、神、叨、叨?!”

郑越笑笑:“我已叫人放慢速度,现在我们这样走,就跟春游差不多。”他精通兵法,知道不能造成敌逸我劳的局面,“为了这,前一段时间有谢将军保驾护航的时候,可是赶了不少路呢。”

“嗯,然后。”冉清桓听出些门道,暗叹果然郑越和自己不是一个风格。

冉清桓用兵在奇,在天马行空,以诡谲称道,而郑越,在某方面上比较像李野,胜在稳,且更加谨小慎微,几乎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外面的卫队,表面上多是骑兵,而洪州多山,设伏很有可能居高临下,以冲力冲散我卫队,使首尾不相连,”郑越不慌不忙地示意他倒水,冉清桓狗腿地双手奉上茶,“如若是这样,火器暗器绊马索,全备齐了。”冲下来的骑兵固然神勇,然而身陷阵中,调配便不那么方便了。

冉清桓问:“如果是平地设伏呢?如果人家火器暗器绊马索也都备齐了呢?”

“绊马索?”郑越浅浅啜了一口茶,眯着眼睛做大爷状,“就这速度,他随便下,我是不在乎,估计马也不在乎,至于火器什么的,前方多是枯树,他们隐在枯树里放火器?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那么,如果是步兵直接冲杀,不用多一万人就够,你怎么办?”冉清桓眨眨眼睛。

郑越被他问得稍稍皱了下眉:“你不相信若蓠和舜华么?还有那个刚提拔上来的李将军,在西戎的时候区区几万人马便牵制了西戎大军,三人展开品字阵,相当于背靠背,都是良将劲弩,这里固若金汤清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樱飔,现在恐怕不在这里。”冉清桓整理了一下思路,“而小莫,我敢肯定他状态不对。”

郑越瞬间惊诧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樱飔丫头不在?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知道,”冉清桓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力的感觉,“吕延年,或者是那个叫什么花仙的人,无所不用其极,跟我风格太像,有被人坑了的感觉。”

“你从不爱挖人伤疤。”郑越摇摇头,颇为认真地说,“他们没有你心地善良。”

冉清桓“嗤”一声笑出来:“那当然,我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揭人伤疤这种事情,我也不是不用,只不过太掉价,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试罢了还有小莫,他本来一直跟在蓠丫头身边,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离她远远的。”

“若蓠是个死心眼的丫头,”郑越很高兴他转变了话题,“上一辈的仇怨还一直记着干什么?”

冉清桓立刻八卦起来:“说说,我就一直觉得是家庭的缘故。”

他两眼放光,一扫之前有些颓丧的表情,变脸之迅速实在让人叹为观止,郑越被逗乐了:“也没什么,方老将军的原配夫人性情太过刚烈,发现老将军另有情人以后便自尽了,还是十年前的事情,若蓠在我们一直不便提起。”

“那和小莫有什么关系……呃,方老将军的情人不会是小莫的娘吧?”

“差不多,”郑越迟疑了一下,“不过,是他父亲,莫大人。”

“哦。”冉清桓托着下巴不说话了,空出来的一只手食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桓?”郑越在观察他的反应。

“嘘,别吵,就快想通了……”冉清桓打了个手势,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郑越,立刻找人换下小莫,我知道他和蓠丫头的关系……”

然而他这句话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四下喊杀声一片,敌人,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来了。

四十九 年来多少旧事

郑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冉清桓,你前世是不是乌鸦?”

冉清桓一把揭开车帘,迅速判断战况,敌军突袭,平地设伏,围攻。郑越果然是早有准备,燕祁这边迅速结成阵型,确实扎实稳健。

“我替下莫舜华。”他回头丢了一句话就要跳下车,被郑越一把拖回进去。

“你抽什么风?”郑越气结,谁见过一个前一瞬间还风姿绰约男女莫辨娇滴滴的个美人,马上就化身土匪窜上马去横刀立马的?若燕祁一个男宠都有这般能力,堂堂锦阳岂不是枕戈待旦的状态?

“我没抽风,你听我说,若蓠她可能是小莫的亲生妹妹!”

莫舜华知道方莫两家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本来以为即便如此,只要自己精诚所至,终有一天能等她尽释前嫌地回头。莫家的男子惊才绝艳,或者文赋超群,或者一方名将,然而都毁在一个痴字上,无论是莫老先生,还是莫舜华。

他母亲亦是早逝,不知道当年是否也为那样畸形的感情与家庭绝望过,固然男子相恋在燕祁并非大过,然而世家单传之子,岂能无后?两个人的苦恋,造成四个人的疼痛还不够,如今竟还要传给下一代么?

舜华舜华,他已经不记得为他取了这个名字的女子的样子,只是有时候想起来,莫非那个时候,她便看穿了这世间注定的每一遭事端么?

然而昨夜,一道暗箭射到他房内,上面带的信让他如遭雷击方若蓠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亲生妹妹……不,这一定是洪州人的阴谋,若蓠一直对她母亲自尽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方夫人当年可不正是不能释怀自己父亲和方老将军的关系么,又怎么会和父亲……

方若蓠忽然惊呼一声,莫舜华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一道黑影平地暴起,直扑向方若蓠,女子本来抬起明月去架,兵器相抵时才领会到黑衣人的虎狼之力,她不由心中一凛这等的功力,便是洪州第一人潇湘怕也不过如此。

难道是潇湘本人,吕延年真得为了杀郑越下了血本么?

容不得她走神,只听一声脆响,方若蓠睁大了眼睛明月……折了。

她迅速回退,那黑衣人剑气未收,竟把她左肩上的战衣割开了半尺长的口子,方若蓠惊呼正是为此。

她虽然立刻掩上衣服,但莫舜华却看得分明,在她左肩上,有一个胎记。他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腕子以上一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来自同一个父亲的证据。莫舜华手中剑,颓然落地。

洪州人像是预见了一般,忽然对他这一面发动猛攻,莫舜华剑落地,心里早已大乱,一时间指挥失当,原本固若金汤的燕祁防卫竟生生地被撕了一道口子。

冉清桓和郑越跳出马车的时候,便已经是这样的场景了。

那日冉清桓误闯了方若蓠的卧房,不巧撞见她洗澡,仓皇下扫到了她左肩上的胎记,不过当时的状况实在尴尬,叫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居然就被敌人钻了空子。

他目光立刻追着那切开方若蓠衣服的人,能斩断明月的,绝非常人,况且他一战即退,显然是早谋划了莫舜华失态之事,然而又晚了一步,一抹黑色闪了一下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