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不留遗言吗?”冉清桓含含糊糊地说。

静默了一会,凤瑾慢慢地说道:“师父不敢保证这一生始终是对得起你的,以后,你会恨我也说不定……可是我是真得希望你能好好的不管在哪里,都好好地活下去,无拘无束。”

“我只要你记着一句话,无论碰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要委屈自己,不要束缚自己,你好了,我也就安心了……”一缕白色的光照进来,明如日光,却要纯净得多,照在凤瑾的身体上,他整个人就像是透明了一样。

他说:“清桓,答应师父,你一定要好好的……”

然后风卷起帘子,窗台上放着的水晶相框落在地上,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片,上面美丽的男子与面容精致的孩子被分成了众多看不清的片段,冉清桓的对面,坐在座位上的人轰然倒下,光鲜的面容像是时间加速一样迅速的衰败下去,顷刻间变成一具干瘪的尸骨。

冉清桓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间,筷子挟着菜还没有脱离盘子,一动不动,良久他才不可自已地轻轻地颤抖起来,只是,没有眼泪。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堪笑一场颠倒梦,元来恰似浮云,尘劳何事最相亲。

今朝忙到夜,过腊又逢春。

流水滔滔无住处,飞光忽忽西沉。

世间谁是百年人……

他缓缓睁开眼睛,床幔闪动,背后,冷汗已经浸湿了床单,心脏闷痛得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揪着。冉清桓坐起来,死死地攥着胸口的衣服,觉得肩膀上被什么压着一般,连直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有的人感情表达从来就不怎么剧烈,自持到就连睡着的也一样,他不会哭,亦不会因惊吓而尖叫,只如平日一般冷静,冷静地忍耐着,反而会把噩梦做的格外完整,从开头一直读到结尾,所以伤处更痛。

这时候门被人推开,郑越走进来,笑道:“坐马车竟然是比骑马还累的吗?昨天到了客栈你就睡着了,晚膳放在桌子上都没动,那么警觉的一个人,连我何时进来都不知道。”

已经在去上华的路上了,他作为侍君身份,自然是和郑越住一间房的,冉清桓有些恍惚地想,一路驱车劳顿,怪不得会做梦。

“怎么了?”郑越有些忧心地看看他脸色,“不舒服么?”

“没有,”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是一副完美的没心没肺样,即使眼神有些空洞,也能用没睡醒混过去吧,“好长时间没睡过人的觉了,一高兴落枕了。”

“赶紧起来,我叫人端点吃的上来,胃不好自己还不知道在意。”

“老大,今天让我骑马吧?”

“免谈。”

“我真晕车啊……”

“时间长了就适应了。”

“啊,剥削啊,虐待啊!”

“……”

但是凤瑾,你怎么可以,又在我面前死去一次,你怎么可以

宽袍的男子将加急件举过头顶:“王爷过目。”

吕延年从半尺高的奏折里抬起头来,揉揉眉心,伸手接过来,顺口道:“平身。”

宽袍人默无声息地站起来,侍立在侧。吕延年展开密折,内容很简短:郑过麦河,方、莫、李随行,一男宠,身份不详,未见修罗,另,藤入西戎。

“修罗花行踪诡秘,没见到也是正常的,但这李是?”

“王爷过目。”宽袍男子从怀里抽出另外一叠纸,“此人姓李名野,本名不见经传,因被丞相冉清桓器重而身居将位,此乃‘黑鸠’传过来的消息。”

黑鸠是洪州最为权威也最为秘密的情报机关,吕延年和手下几个心腹毕生心血造就的部队之一,黑鸠里的人经过千挑万选,最严酷的竞争和淘汰后,剩下的精英都是有杀手的素质,妓女的演技,军人的力度,鸟雀般的无孔不入。

是吕延年最大的骄傲。

他细细地读了,忍不住赞叹道:“此乃人才啊,郑越倒是好运气不过那个男宠,怎么会身份不祥?孤早听说郑越除了一个王妃之外不怎么亲近女色,也是好这口的么?”

“这……属下不敢妄言……恐怕是长途跋涉,带女人多有不便,才找了个男子吧……锦阳宫里自来是有‘君子苑’的。”

他说的不错,否则九太妃也不可能短短一两天就能从王宫里筹集到那么多半男不女的衣服。锦阳自郑微云后,宫里便设有专为男子而设立的“君子苑”,这些男子若为得君王宠幸,两年之后可以申请出宫,而且在宫里闲着的时候可以做些文职工作,将来出宫后也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可惜郑越对这种事情不感冒,君子苑怎么走只怕他都不甚清楚。

吕延年深思了一会儿:“郑越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这个男子究竟什么来头?派黑鸠彻查一下。”

“是。”宽袍男子低着头,想要慢慢退出去。

这时候,吕延年却忽然说道:“潇湘,你仍然是放不下他的吗?”

宽袍男子周身一震,停了很久,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潇湘……一直当殇儿是亲生弟弟,不敢有非份之想,他已经故去几年,王爷怎么又忽地提起来?”

吕延年坐回到椅子上,有些疲惫地摆摆手:“孤只是有点想他了……你先下去吧。”

“是。”

冉清桓是真的怕马车,不是骗人的。

骑马的时候起码主控权还能在自己手上,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也能凭着反应快紧急应付,可是坐在车里就完全没有这种安心可控的感觉,而且马车的摇晃程度可不是现代那些四个轮子的钢铁怪物能比得上的,一开始还算新奇,时间稍长他就受不了了。

看见郑越舒舒服服地靠在软垫上,嘴角带着笑意,手里居然还能执一卷凝神……

冉清桓怨念,此非正常人种,鉴定完毕。

所以几天后,他已经到了传说中的极限,于是这日,当车夫放好了蹬车的板凳,郑越在车上伸出手来准备拉他上去的时候,冉清桓开始扒着门做要死状。

“语儿别闹,上来,我们还要赶路。”情语公子,就是冉清桓反抗无效的化名。一句“语儿别闹”让他身上迅速窜起一层鸡皮疙瘩,爬到□的白皙的脖子上,郑越不小心瞥见,于是变本加厉,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语儿,乖些,上来。”

这是正当调戏。

冉清桓不动,手抓得更紧,要死的表情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