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待自己如珠如宝的姑母就要去世了,自己的生母却在幸灾乐祸,暗中窃喜,而妻子也被她吓到了,刘启心里的怒火简直就要压制不住。
还是王娡握紧了他的手,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刘启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但心里却对生母的芥蒂更深了。
不提他们一家人心里头都在想什么,只说内室里,是难得的宁静。
林清源把刘元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两人依偎在一起,就像过去的许多年一样。
“真好啊,累了这么久,我总算能好好歇一会儿了。”刘元抬手想摸一摸他的脸颊,可却没有力气,林清源主动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一侧。
“是啊,这段日子我们都太忙了,都没时间好好陪陪对方,元儿,等过两天,我们再去花园里赏花吧。”他说着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话语,强装镇定,却止不住眼泪。
“先生,你哭了?”刘元感觉指尖有些濡湿,微微抬头去看他,“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疼,就舍不得走了。”
“那就别走,留下来陪着我,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要白头偕老,你怎么可以食言呢?”林清源握紧她的手。
“是我的错,可生死有命,我也无法改变啊,先生不是教过我的吗?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啊,这生老病死,也是自然的一环啊。”
“还有,我这一辈子除去那个没了的孩子,并没有什么遗憾了,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所以,先生,你别哭,也别伤心,我这是喜丧,你该为我高兴啊。”
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安抚着他,可这只能让他的情绪更加悲痛。
“元儿,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活下去。”
林清源从来都知道妻子在自己心中很重要,可没有一次能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她快要离自己而去的恐慌,就好像,心被挖了出来,里头空荡荡的,让他无所适从,更无法接受。
“那好,我就允许你每天想我一点点,但不要太长,还要记得,天寒要添衣,平日多加饭,总之一句话,你好,我就好了。”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没有一句不是为他的。
“最后,先生,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如果有什么想不通,解不开的,就去寻留侯,他会帮你的。”
“至于启儿和娡儿,我是没力气再为他们筹谋了,就麻烦先生多看顾些吧。”
“还有我们的嫣儿,我留了信给她,先生也劝劝,让她不要过分哀伤,一切保重自身为上。”
临到了,刘元还有许多的话想说,再三叮嘱着。
“元儿,别说了,别说了,我只想你好好的,我不要别的,我什么都不要。”可她越是这样,林清源就越是心痛。
“先生,这辈子能和你在一起,我此生无憾了,若有来世,再容我履行白首之约吧。”
她摸了摸他乌黑的头发,望着他依旧青春的容貌,思绪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初见他的场景。
“真好啊。”往事历历在目,喜悦,悲伤,怨恨……在这最后一刻,都凝成了她眼角的一滴泪。
泪落了,她也不在了。
“元儿!”
伴随着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喊,外头的所有人也就知道,鲁元长公主薨了。
第296章
花仍在,月依旧,人为何不长久?
鲁元长公主薨逝,遗言也传遍长安,丧仪从简,用于赈灾,是为大义,这些年来,她又多接济平民,怜贫惜幼,在民间名声很好。
如今她一去,许多百姓都自发为其戴孝,一时之间,汉宫内外,都是一片缟素,也让这花红柳绿的盛夏染上了一层悲伤。
可他们的悲痛都比不了林清源,刘元崩逝的次日,他从房间里出来,一头青丝已然化为雪色。
一夜白头,这可是悲痛到极致而不得的结果啊。
刘盈大惊失色,忙召来许多太医为他看诊,林清源却说不用,只说要好生操办刘元的后事。
刘盈也无异议,只是姐姐的遗言在,他不好违背,可也不能太不成样子,便指定由王娡去办这件事,如今她是太子妃,也有资格操办。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让窦漪房来办更合适,毕竟她是皇后,可刘盈想起姐姐和她的芥蒂,便不欲再生事端,这才指派了王娡去做。
可这也就给了外界一个信号,那就是刘元生前掌管的一众宫务也将由太子妃王娡掌管,而没皇后窦漪房什么事了。
不提窦漪房得到这个消息后,如何气的心肝肺都疼,总之王娡是十二万分的上心办这件事。
刘盈还特别加恩,允许姐姐葬入了皇陵,出殡那日,林清源亲自送棺,这也使得许多吊唁的官员大臣都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容貌依旧俊朗,可头发却已经全白了。
道家学派常说鹤发童颜,长生不老,可谁也没见过,但这一刻,却仿佛在他身上具象化了似的。
而他这一头白发和刘盈的那一道诏令,都让人们议论纷纷。
没几天的晚上,消息就传回了留侯的府邸,张良坐在书房里,张不疑正在一旁跟他说着话。
“别的也就罢了,只一样,儿子不敢不来报。”
“这外头都说,陛下这次太过逾越礼制了,哪有嫁出去的公主还能葬在娘家的道理?况且还是皇陵?”张不疑有些忧心忡忡。
“是吗?他们都说逾越礼制?那我怎么听不见叔孙通和儒家的人跳出来进谏啊。”张良却依旧沉得住气。
“这……”,提起这个,张不疑也觉得奇怪。
“这才叫聪明人呢,皇家的事,如果涉及到国事,那自然是大家的事,可如若只是家事,那做臣子的,就最好不要开口。”
“鲁元长公主和当今陛下一母同胞,丈夫又有功于社稷,唯一的女儿也远嫁草原,为国联姻了,她便是葬入皇陵,又有何不妥?”
“再者,她和清源的这门婚事,与其说是她下嫁,倒不如说是变相的入赘,你看看这些年,他们夫妇都是住在宫里的,何曾去过宫外的府邸?”
“除了没改姓氏,这和赘婿又有什么区别?”张良看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