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门外也响起了樊哙的哭嚎声。
“陛下!陛下啊!”
樊哙的声音极有辨识度,且很快他人也进来跪在灵堂上,只是枷锁在身,被人押送进来的。
吕雉看到樊哙无事,到底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陈平手下留情,心下不禁生出几分感激。
她很快理清了来龙去脉,但她的妹妹吕媭就没这么睿智了,三步并作两步去到樊哙跟前,替他托着身上的枷锁。
“樊哙,狗东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吕媭虽脾气霸道,但到底对樊哙也是真心,如今见他如此,哪有不担心的,平素尖利的声音都软了几分,可见是心疼坏了。
“陈平!是不是你?原来你去燕国是去拿我夫君了!”
“你明知我夫君是为大汉流过血,立过功的,你还敢如此对他,你……”,樊哙去燕国,吕媭是知道的,如今也反应过来,当即就开始质问。
“够了!”为免亲妹妹大闹,吕雉立刻提高声音制止,樊哙也示意妻子别闹了。
“……”,吕媭见姐姐发话了,丈夫也劝她,也知道轻重,但到底咽不下这口气,悻悻的一甩袖子,看陈平的眼神也颇为不善。
“陈平,你先回府休息去吧,这来往燕国一个多月,实在是辛苦了。”吕雉没理会吕媭,而是语气温和的对陈平说了这样一句话,显然最后的三个字,是一语双关。
“谢太后体恤”,陈平一听就知道自己这把稳了,忙拱手行了一礼,恭敬道。
“二姐!你怎么……”,一旁的吕媭实在不忿,刚要说点什么,就被吕雉用眼神止住。
“启禀太后,眼下国家大丧,新君初立,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臣又怎么能回去休息呢?”
“臣未能见到先帝最后一面,已是遗憾非常,还望太后,陛下,允准臣能在宫中为先帝守灵啊。”
吕媭的针对简直不要太明显,陈平实在担心这女人背后捅刀子,于是立刻连说带哭的坚持请求留在宫中为先帝守灵。
这样一旦出事,他也好用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辩解。
“陈大人,你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守灵的日子还长,如今若是撑不住,也就没有未来了。”吕雉还未说话,小刘盈已经把话头接了过去。
“陛下?”陈平有些惊讶。
“朕已经决定为先帝守孝三年,以尽人子之心,尔等朝臣也需按礼制守孝,叔大人,”小刘盈当即宣布了一件大事,并唤了一声。
“陛下,老臣在,”叔孙通赶紧出列跪下。
“叔大人,你是国家的奉常,这守孝的礼制皆由你来操办就是,朕,相信你!”小刘盈给他以许诺。
“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叔孙通闻言,当即郑重表态道。
“盈儿?”这么大的事,小刘盈却没有跟吕雉商量就宣布了,还是在先帝的牌位前,便是她想阻止也是不能。
更何况她也没有理由阻止,儿子要给父亲尽孝,说破大天去,也没一点错。
普通的百姓行此举,尚能获得极好的孝顺名声,更何况是一国之君亲自要为先帝守孝三年了,这简直是要被朝堂歌功颂德,史书工笔亲自记载的大事。
眼看在场之人都面露赞许之色,吕雉也没法子,只能暂时按下不表,她倒不至于怨恨刘邦到了不让儿子为他守孝的地步,她就是觉得,这守孝三年太长了点。
如果儿子执意如此,那女儿自然也要守同样时间的孝期。
可要是这样的话,免不得女儿和林清源的婚期就要再往后拖延,等守孝结束,自己的女儿都二十多岁了,这般年纪还未出嫁的女子,那可是要受不少非议的,吕雉忧心的是这个。
“母后”,一旁的刘元也走上前来,扶住了吕雉,并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显然刘元也想到了这点,虽然拖延婚期非她所愿,但为父尽孝也是做儿女的应做的事,刘邦临终前又难得说了软话,所以她并不想母亲和弟弟因为她的事而有所冲突。
吕雉也知道这是女儿懂事的表现,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小刘盈唤她。
“母后,前朝守孝的事,有朕和诸位大臣商量着办,至于后宫诸多的皇子和妃嫔的去处,还要仰仗母后凤仪,妥善安置才好。”
“我儿放心吧。”他的这一句话,瞬间就把吕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原因无他,吕雉终于想起了自己恨得牙根痒痒的戚夫人,眼下后宫全权由她掌控,再也不用受制于任何人,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报复。
就这样,母子二人达成了一致,待到朝臣和亲眷吊唁的差不多了,便被请到别处去守灵和哭丧。
然后才是后宫妃嫔女眷们一一进来,皇子们也在,只是他们的年纪还小,且一会儿的事也不方便让他们看见。
于是乎,吕雉便让这些皇子们按规矩给刘邦的牌位和棺椁行了礼,尽了哀之后,就让伺候的奶娘宫女们将他们带回去照顾了。
刘元也不在此处,而是随着姨母吕媭去旁的房间招待吊唁的客人了。
如此一来,跪在刘邦牌位和棺椁前的,便只剩下了这后宫中的女人们。
因着守丧的缘故,大家都是一身白衣,披麻戴孝,头上莫说金钗,便是银饰都没有,插的多为云纹木簪,一条白绫覆于额前,显得典雅朴素。
吕雉跪坐在灵堂最前方,后面就是刘邦的牌位和棺椁,而其他妃嫔则是面对她而跪,吊唁过程庄严而肃穆,也带着无尽的压抑,当该走的流程走过之后,重头戏就此登场。
“太后娘娘,如今先帝驾崩,代王刘恒已经前来长安吊唁,薄姬想,等守灵期满,和代王一起前往代国。”先开口的是薄夫人,她言辞恳切,低眉顺眼的朝着吕雉行了一礼。
“我们也是。”
“我们也是啊。”
……
其他妃嫔也纷纷出声附和,吕雉只微微一抬手,房间里便安静下来,她环顾一周后,把目光落到了薄夫人身上。
“代国那么远,而且是个容易生事的地方,代王年纪又小,且才被先帝改封到那里不久,政务和生活,恐也多有不便,也确实该有母亲辅佐照料。”
“薄夫人呢,又素来是个谦让贤良之人,这些年独守空房,也够寂寞的了,哀家便准了你之所求,待到守灵期满,你就和儿子一起回代国团聚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