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工作的时候习惯穿深色的衣服。
“又不是去拍摄。”喻嘉找随口补,“要去商量下一个旅拍的城市而已。”
梁孟津神情微动:“这么快就又要走?”
喻嘉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他的力道,有些生气:“还没确定时间,可能这周末。你先放我下来,你……”
他进到休息间,门关上,抱着人坐到沙发边,把她手里拎着的饭盒放在茶几上,嗓音又低又沉:“陈嫂做的?”
“对。”喻嘉不自然地点点头,偏头没看他的眼睛,下一刻又被轻轻捏着下巴转过头来。
梁孟津低头看她,眼神笃定:“是嘉嘉特意做给我的。”
视线交汇,喻嘉抿了抿唇,“反正你已经吃过了,谁做的都没有区别。”
“谁说没区别。”他低下头来蹭了蹭她的鼻尖,气息很近:“你做的,我都会喜欢。”
喻嘉心底动容,想他这段时间工作太忙,还要应付近期的舆论,声音跟着软下来:“那你尝尝里面的汤,我、我去找林主编一趟。”
“别走。”梁孟津抱着她不松手,缠得很紧,像是怕她跑掉不回来一样,“你不在我吃不下。”
温热的气息擦过唇畔,他的掌心贴上喻嘉细腻的脸颊,修长的指尖抵着发烫的耳廓,自然而然地偏头吻上来。
绵长而又轻柔,轻得像捧着一片羽毛,稍不注意就要被风吹走。
在他加深这个吻之前,喻嘉撑着他的胸膛退开一段距离,潮红的面色慢慢冷静下来。
“别这样,我和林主编约好了一点半呢。”喻嘉把弄乱的头发和围巾重新理了理,仔细地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乌软的眼睛:“不能言而无信,你先忙吧。”
梁孟津搭在她腰间的指节痉挛般地蜷缩,深灰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枚铂金袖扣。
此刻金属边缘正深深抵进他腕骨,仿佛要将某些字眼钉入血脉。
“……好。”
起身时,雾霾蓝的羊绒围巾流苏勾住了男人袖扣的暗纹。
落地窗外飘起绵绵细雨,碎钻似的雨滴撞在顶层办公室的玻璃幕墙上。
梁孟津嗅到她发梢沾着的香气,有过一瞬间的晃神:“我让人备车。”
“不用啦。”喻嘉故作轻松地对他笑,眼睛弯弯:“好像离这里不远,我想走路过去。”
真是个蹩脚的借口。
十几分钟后,何言礼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时,梁孟津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修长,不知在望着什么。
“梁总。”何言礼在他身后站定,“雨很大,太太打车回家了。”
梁孟津:“好。”
“周总那边……”何言礼说,“找人过来联系了几次,那边的意思是希望您高抬贵手,不要…不要和周少爷计较。舆论已经平息地差不多,余下的账号和言论掀不起大风浪。”
“高抬贵手?”梁孟津眸光锐利冰冷,竟然缓缓勾出一抹冷笑:“当年的事,赔一个李氏珠宝确实不够。”
“好的梁总。”何言礼跟随他工作已久,立刻明白过来梁孟津的态度。
从实习到现在的这几年,他逐渐明白梁总身上有两处逆鳞是绝对不能触碰的。一是当年港盛势微时与周氏地产的联姻,二是喻小姐。
前几年,曾有一位搞科技开发的内地老板求融资,走通好几个门道求到梁孟津跟前。
从项目计划到真正投放市场都激起梁孟津的兴趣,一切水到渠成,港盛却在临门一脚时决定取消所有的投资计划。
不仅如此,整个行业内因此无人敢投,这位科技创业的老板最后不得不低价售出核心技术,将项目转手卖了出去。
原因仅仅是对方在饭局上醉酒时提了几句都说女人好比一种美丽的资源,或巩固权势地位,或站在成功的男人身边,您父亲周绍宗先生就是一位非常成功的房地产大亨,所以才能娶到您母亲这样身份尊贵的妻子。
“周少爷前不久刚刚上任,手下督管的业务有一栋烂尾楼。我们的人调查到钢筋混凝土的质检报告是有问题的,但一个月前,这栋烂尾楼在群众压力下开始继续投产建设。”
何言礼看到资料时眉心紧蹙,这样的事情干了只会坏公司口碑,周绍宗这么多年地产大亨的名头不是买来的,大概是儿子毕业接管公司,被竞争对手做了局。
这样的事情一旦曝光,周氏地产会遭到不小的创击。二月份他们还竞标了一项政府建设项目,如果在这种紧要关头出事,不仅竞标预告失败,行业内将会是一道抹不去的丑闻。
何言礼看着自家老板:“媒体已经联系好,要不要…”
“先等一等。”梁孟津狭长的眼眸投下一片暗色,显得眉骨深沉,漆黑如深潭的眼眸一瞬闪动,像在自言自语:“我今天,好像把她吓到了。”
何言礼犹豫着开口:“太太也许只是担心您。”
“是吗?”
“当然。”何言礼说,“毕竟舆论上的事是周少爷挑起的,您这样做无可厚非。只是太太并不知道您过去的事情,从她的角度大约觉得您对继弟和父亲冷酷无情,但只要您说清楚,她一定会理解您。”
“嗯。”
可他问她是不是自己什么样子都会喜欢时,喻嘉却借一个拥抱掩饰了迟疑和犹豫,答案不言而喻。
他确实不是一个好人。
在喻嘉那里,他也是一个失信人。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觉得他和周煜驰其实没什么不同?
这些事越想越多,多到不知从何开口。
沉默半晌,梁孟津对何言礼说:“舆论压下去,目前终止一切与周氏有牵扯的项目,有投入也要尽快回收,风险太大。烂尾楼的事,先放一放,前几天让你定的珐琅机身怎么样?”
说到这个,何言礼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