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来摘。”夏青桃拨开边上的树枝走过去,踮起脚尖扯下树枝,一掐,一拽,一把秤砣泡儿就摘下来了。
他负责摘,秋雁跟蕊儿负责用衣服兜住,三人沿树干摘了一圈,将能摘到的都摘了才作罢。
三人拿衣裳擦了擦,就在树下分着吃。
那黑色的秤砣泡儿此时已经熟透,基本都是甜的,微酸,只要不咬到核,就不会有辛辣和苦味,味道堪比葡萄,甚是好吃。
南方水果多,但乡下人家地有限,秋冬时节没得吃的时候,想解解馋,这些野果子是正好的。
三人各吃了两串,又分别装进竹篮里,去找在摘茱萸的杏花他们。
往东边走过几丛老茶树,夏青桃便听到有女子在说话的声音,他以为是自己嫂子和婶子,正兴高采烈地想叫人,却听其中一个女声说:
“……可不是呢,秀才他都看不上,以为自己有多好?都说他能干,可平常也没看他干什么活,烧饭洗衣算什么活?”
他立刻顿住了脚步,然后就听另一个语气不屑的夫郎说:
“他呀,不过是仗着自己认识几个字罢了!人家夏棉那是沿山十八村第一漂亮哥儿,他算什么,也想飞上枝头,也得看自己配不配!”
夏青桃抿了抿唇,只觉胸口有股汹涌的气流在乱窜。
“青桃哥,怎么不走了?”秋雁响亮的声音响起,不远处的说话声立刻停下了。
“没什么。”夏青桃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笑道,“这里有两只乌鸦叫,我听听有多难听。”
“啊?哪里有乌鸦叫?我也要听!蕊儿哥你听过乌鸦叫吗?”
“我,我也没听过……”
夏青桃带着弟弟妹妹往前走,没走几步,果然看见面色难看的两个人,一个是水根家的儿媳妇王金桂,还有一个是她堂妯娌大虎家的夫郎金月生,两方一打照面,王金桂见夏青桃带着两个小孩,胆子一下就大起来了,虎着脸问:
“你说谁是乌鸦呢?自己是想飞上枝头的乌鸦,有什么说不得的?”
“就是就是!”金月生也跟着附和道,“都是你长辈,说说你怎么了?”
他们家在村里辈分小,见了谁都是长辈,这俩虽比夏青桃大不了几岁,但都是他婶子辈的人。
夏青桃本来也没想跟他俩计较,可现在他俩都说到自己脸上来了,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笑了一声,很平静地说:
“哦,自己不行就能说是吧?金桂婶子,你们家兄弟俩不是在家里闹分家吗?分了没啊?我听附近阿公阿婆说,说你们阿爹阿娘还没死就闹分家,真不孝……不是我说的,是那些阿公阿婆说的哦。”
“你”
“还有你。”夏青桃转向金月生,“村头阿婆说你小气得要命,有点好东西就藏起来,连自己婆婆都防着,宁可藏到坏了都不给公婆吃,说你真是不像样,换个凶一点的婆婆磋磨几天就好了……”
“她,她们胡说八道!”金月生气得脸都涨红了。“我们家的事关她们屁事!”
夏青桃冷笑一声:“你自己说的,都是你长辈,说说你怎么了?”
“你!你这个……”金月生气得想骂人,还没出口,就听夏青桃的婶子春苗从一旁钻了出来,骂道:
“你什么你,在这欺负我们青桃儿是吧?都是婶子辈的人了,怎么好意思欺负侄儿半大孩子,说出去都没脸!”
身后跟着的杏花也骂道:“就是!在这放什么狗屁,好端端地把茱萸都熏臭了,还不赶紧滚!”
王金桂和金月生见他们人多,春苗和杏花又是出了名的泼辣,自然也不敢再骂,“呸”了一声,灰溜溜地走了。
春苗见两人走了,对夏青桃道:“青桃儿,别理她们,就爱背后嚼舌根,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呸!”
“我没事。”夏青桃笑道,“我们摘了些秤砣泡儿,你们尝尝!”
说着,和秋雁蕊儿把秤砣泡儿分给她们吃。
日头渐渐高起,林间慢慢也闷热起来,一行人摘得差不多了,也就下山去了。
回到村里,几人分头回家,夏青桃和他嫂子杏花说笑着往自己家走,还没到,就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威风凛凛的栗色大马,干净漂亮的轿厢,还有一个小厮牵着马,边上围着些邻居,都在好奇地围观打量。
两人走近了,才发现是夏棉家门口,他四奶奶也在,见他俩过来,说:
“是夏棉回娘家过重阳呢,哎哟他现在可是官家夫郎了,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银首饰,还有丫头下人伺候,真真了不得了!”
边上人也说:
“啧啧,瞧这马车,不知要多少银子哦!”
“凤花真是个有福气的,生出这种漂亮哥儿,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人跟人啊,真是没法比哦!”
夏青桃自然知道,手帕交夏棉现在有多富贵,三月里成亲的时候,知县家就给了五十两银子作彩礼,另外还有金镯子金钗,明晃晃地照人眼,他们村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和金子。
那时候夏青桃羡慕得要命,想着自己那么能干,虽然没有夏棉漂亮,但日后自然能嫁个好夫君。
不过现在夏青桃已经不羡慕了,命里没有的,再羡慕也没用,金子银子,不如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日子。
因此他没多停留,就和自己嫂子进院子了。
今天除了摘茱萸,还摘了一些野菊花和野梨子、野板栗、八月炸之类的野果子,装了满满一篮子。
他和杏花一起将野果子分类洗净了,又将野菊花择干净,准备明天做菊花糕。
明天是重阳节,他们这要用茱萸插门,吃菊花糕,还要祭祖,今年他奶奶轮到他家吃节饭了,所以得好好准备呢。
“阿随,东西都装上了没?”陆随娘一手擦着身前打着补丁的围裙,一边走到院子门口,“自己一个人在山上,也要好好吃饭,别饥一餐饱一餐的,对身子不好。”
“都装上了。”陆随将换洗衣物放在板车上,接过弟弟陆檐递过来的一小袋洗手果,一并放在车上,对他道,“看好家里,有事去找大伯家。”
“我知道,哥。”陆檐不是第一次守家了,之前他哥跟着师父上山的时候,都是他在家里。先前他们阿爹生病,为了治病卖了五亩田,现今就剩八亩地了,他如今十四岁,也算半个劳力了,和他们阿娘一起照料,加上大伯家的帮衬,也勉强能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