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庙祝头晕目眩,勉强记起自己下午忽然突发奇想,以?噩梦为借口将?昨日才刚刚成婚的阮祺叫来水神殿,试图教导对方调配供神香。
期间发现少了楠木粘粉,没有支使仆役,反而亲自去江里正那边去取, 再回?来时遇见阮祺郎君, 硬要拦着对方说话。
结果刚说了几句,头顶便开始霹雷下雨。
不对!
崔庙祝脸色一变,像是?突然记起什么, 颤巍巍指向梅秀舟道:“梅少东家, 方才……方才你?是?飞着过来的?”
真的是?凭空飞来的,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然而对上?清珞漆黑的眸子, 崔庙祝瞬间被?噎住, 默默垂头不敢再吭声。
“是?谁让你?今日叫他来神庙的?”清珞问?。
那语气并不咄咄逼人, 甚至平静得有些过分。
崔庙祝却是?膝盖一软, 险些也跟着跪倒在地?,磕磕巴巴道。
“没没有谁, 哦对了,是?我昨晚做梦听见神谕,说我做的供神香不够好,再有半月就?是?水神祭了,我便想着让祺哥儿过来试试。”
清珞没有做声,只静静望着他,眸色漆黑恍若深潭。
崔庙祝眉心猛然剧痛,伸手用力撑住额头,只感觉有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不是?……不是?噩梦,是?个?老头,一个?多月前,他在村外拦住我,让我在今时今日,找借口将?祺哥儿叫来水神庙。”
崔庙祝越说越心惊,哪怕再是?迟钝,也终于?意识到事情诡异了。
一个?多月前,阮祺甚至都还没有决定要重办婚仪,那老者是?如何提前预知到此事,甚至故意选在成婚第二日,借由他之?口将?阮琪叫来神庙。
“……祺哥儿出事了?”崔庙祝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被?人带走了,”清珞垂眸道,“近期估计都无法回?来,你?去告诉阮成丰夫妇,就?说我在关外有急事,临时将?阮祺领走,让他们不必担忧。”
“好,好。”
崔庙祝赶忙颔首,很想问?需不需要自己做些什么,可瞧着对方的脸色,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清珞望了眼山上?的水神庙,确认那里已经再没有阮祺的气息,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直到目送清珞走远,梅秀舟这才顶着大雨快步上?前,伸手将?陶玄景搀扶了起来。
见他还在吐血,忍不住低声道:“你?行啊,不是?说联系不到无念天吗,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将?仙翁招来的?”
陶玄景抹干净唇边的血迹:“不是?我。”
“啊?”梅秀舟以?为是?自己听错。
“如果当真是?我,君上?方才便不会留我一条性命了。”陶玄景艰难道。
他刚刚完全是?被?君上?迁怒了,好在带走阮祺的是?瑶台仙翁,至少安危应当是?无碍的。
想到瑶台仙翁,陶玄景禁不住有些胆寒。
他先前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是?众仙家里第一个?寻到君上?所在的,却全然忘了仙翁同样也是?精通卜算。
不同的是?,对方从最初起便已然察觉到仙君提前苏醒,且根本不打算回?归上?界,所以?并未直接与仙君对峙,反而暗中蛰伏下来,利用他们这些星官天将?干扰视线,以?此来叫仙君放松警惕。
甚至,他们无法联络到上?界,也压根不是?无念天出了事故,完完全全就?是?仙翁本人的手笔。
眼下阮祺成功落入对方手中,再让仙君妥协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目的达成,陶玄景却是?分毫也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心底沉甸甸的,半晌开口道。
“仙翁严厉,也不知会如何对待阮公?子。”
“是?啊,”梅秀舟叹息,同样忍不住担忧,“公?子性子和软,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只希望仙翁能把握好分寸,不要太过为难他吧。”
相处月余,他们几人包括岳闻朝,都对这位小?君后十分有好感。
眼下对方被?掳走,仙君震怒,后面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乌云依旧黑沉,空荡的宅院里一片死寂。
清珞推门?进入房中,红色双喜仍然贴在窗上?,帷帐因为晌午起得急,左面半敞开着,露出里侧的鸳鸯牡丹。
仿佛一切都还停留在昨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间传来响动,无面水鬼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着不敢出声,潮湿的水汽向外蔓延,整个?房间顿时越发阴冷。
“仙翁提早做了布置,自然不会被?你?们轻易寻到。”清珞神色如常,手指轻抚过床沿。
无面水鬼抖得更加厉害,似乎也要跟着散成一滩水雾。
它们被?派去看护阮祺,这两月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偏偏昨日仙君大婚,二人正式同房,使得阮祺身上?也沾染了仙君的威压。
它们毕竟只是?水中怨气所化,灵智有限,下意识不敢靠得太近……然而就?是?这片刻的疏忽,竟然也能被?瑶台仙翁抓住了时机。
下界脆弱,根本无法承受仙君的神力,如今人已经被?带走,想要在短时间内寻到阮祺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
窗外雷声震响,仿佛要将?整个?天幕撕裂。
“封闭所有往其他域界的通道,搜寻没有水流经过的地?域,沙漠,深渊,凡人体质有限,应当逃不出太远。”清珞道。
无面水鬼不敢反驳,只能垂首应诺。
房门?再次被?合拢,四周寂静无声,清珞立在原地?,目光划过,最终停落在桌边的白瓷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