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很快又停住,似是不问清楚,就算活了也活不明白一般。

“你当是在秘境……就是我被那个女修拉去魔窟……你为何要救我?”

“不是你跟我求救么?”宴春看她。

莫秋露没动,宴春又说:“别自作多情了,我确实喜欢普度众生,但你那时候不在我的‘众生’里面。”

宴春说:“但他教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要辩解,不要暴露自己的意图,否则会被误解,甚至被当成疯子。他曾亲自拼着受伤为我演示过,我也已经领教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还会犯那种错?”

宴春竟然真的为她解惑:“那时候魔窟近在眼前,我又没看到荆阳羽来,以为我们都死定了。”

“既然死定了,符文镜之中那么多人看着,我怎么能死成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我是衡珏双尊之女,我可以欺压弟子,却不能见死不救,我就算死,合的也是衡珏派开山祖师的道。”

莫秋露听了之后,站在台阶之下看着宴春,现在觉得自己或许就算得逞了,也做不成宴春。

白鹤困于泥泞,或许会沾染污泥无法挣脱,但是一旦挣脱,它就还是翱翔天际的仙鸟,仙鸟只饮仙露,食灵物,宁可饿死,也不会蚕食‘同类’尸骸。

“而且,你是他留给我的两全。”

“什么?”莫秋露问。

宴春摇头笑了笑,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

尹玉宸曾说,有一种鹰,在羽翼丰满之后,会被成鹰抓着自悬崖扔下,逼迫雏鹰在狂风绝境之中,学会飞翔。

尹玉宸做了成鹰,却怕雏鹰真的死去,所以收起翅膀同雏鹰一起坠落深渊。

若雏鹰不能振翅,那成鹰也会和雏鹰一起,惨烈地,血肉模糊地撞死在崖底。

这是他承诺过的,“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哪怕是摔成一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血泥。

宴春曾经求的两全是她和莫秋露解开共生,然后莫秋露下山去,她还做宴春,仅此而已。

她的父母给不了,荆阳羽也给不了,他们就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不听她的话,逼迫她接受现实。

可尹玉宸现在用命给她换得了两全,她怎么能辜负?

她再没说话,莫秋露也没有再问。

宴春看着莫秋露一步步走下台阶,在飘飞的大雪之中下山,前襟染血,步履踉跄。

她惊觉这一幕,竟然合了命魂之中她看到的预言。

宴春笑起来,原来命魂镜之中的预言确实是真的。

她还是推着荆阳羽,逼着他跳了魔窟,但雪夜狼狈离山的并不是她。

宴春曾经以为,救下尹玉宸,是命运对她不自量力的惩罚。但现在看来,命运在她胆敢在狂风暴雨的魔窟面前伸手拉住尹玉宸的那一刻,露出的从来不是獠牙。

是一条通向未知,却足够两人并行的生路。

第50章 脱凡五 他的白鹤现在只有脑袋是白的,……

宴春放过莫秋露之后,宴春身后悄无声息跟着她的友臣,就十分满意地笑了笑,在她发现之前消失了。

宴春一直站在石阶上看着莫秋露出了仙山,大阵关闭,宴春才转身朝回走。

她并没有催动灵力去震落身上的雪,也没有为自己撑开屏障。

更没有足下生风一般回去康宁院,而是顶着大雪,甚至故意让自己能够感知到周遭的气温,红着鼻尖一步步朝着山上走。

外门地界大雪纷飞,宴春呵出的气息都是灵雾一样的白雾。

到了内门长老的地界,便突然间温暖如春,宴春甚至能够听到灵植吸取灵气,节节拔高的声音。

她慢慢走了一段路,回到了康宁院之中,便又是大雪纷飞,宴春却觉得她这一路,似是走过了许多个寒暑春秋。

她回到康宁院,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拿出了她之前在伏天岚屋子里卷回来的几本关于灵降和魔灵的邪书,仔细认真地看了起来。

她很快将这几本书倒背如流,天色还没亮,宴春闭目打坐,并非修炼,而是自窥灵台,看灵台之中那半魄天魄。

思念是个很熬人的东西,尤其是才通情爱的人,更是如同挣扎在泥沼,越是想要自救,便会越陷越深。

宴春索性没有睡下,而是趁夜去了藏书阁。

脱凡境不需要休息,不需要进食,体内自行流转的灵力,便能让她不吃不睡依旧精神百倍。

宴春开始了不眠不休地读书,不拘是什么书,左右藏书阁之中放的,从第一个书架开始,按顺序读。

不仅如此,她白天还会专门抽出时间去同自己的父母学习剑道和推演之术。

她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沉默寡言地在门派之中穿梭,荆阳羽什么时候出关宴春并不知道。

只是有一天,宴春正在藏书阁靠着窗迅速翻阅书籍的时候,荆阳羽突然来找她。

宴春对他笑,叫他大师兄,与他神色自如的闲话家常,甚至讨论书印心法。

但荆阳羽却哭了。

阳光自藏书阁敞开的窗扇洒进来,那是宴春第一次看到荆阳羽伤心流泪。

他说:“我想通了……是我对不起你,师妹。”

宴春看着荆阳羽,内心无波无澜,她甚至在想,这要是莫秋露看到了,说不定会心疼得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