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1 / 1)

嘎鲁代年纪小,可她早就懂得了生死的意义,对她来说,她还不能够考虑太多,可是叫小宫女死还是叫大哥死,这并不是个选择题。

静嘉垂下眸子看着这带着几分天真残忍的孩子,感叹稍微走心了些,果然想要在宫里活下去,连幼兽都不会软弱。

她想了想也没瞒着:“我天生鼻子敏感些,常穿的衣物上沾染了不属于我宫里的味儿,巧的是这味儿若是在服用参汤后闻久了会叫人虚弱不堪,更巧的是,那衣裳我处理干净了,却仍然在旁处闻见了。”

嘎鲁代听到这里已经是倒吸一口凉气,小孩子做出这种惊骇的动作颇有几分逗趣儿,只是她迅速红起来充斥着水光的大眼睛却叫人笑不出来。

静嘉叹了口气:“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大公主毕竟还小,身边照顾的人多,若是被人知道我都要多几分危险。我也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可我被人算计总是要报复回去,希望大公主别再跟其他人提起此事。”

嘎鲁代很喜欢静嘉这种将她当做同龄人平等交谈的感觉,若是换做平常,她估计会跟静嘉亲近些,只是如今她心里满是慌乱和害怕,实在没心情多说什么。

听静嘉话说得坦然,嘎鲁代只咬着牙粗鲁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锦娘娘放心,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旁边小宫女心里的害怕这才轻了些,她以为锦嫔和大公主说的是除了她们四个以外,不会再有人知道。

她心里略有些愧疚,可想到家里多出来的那些银子和额娘阿玛的叮嘱,这宫女到底年纪还小,还是打算尽快将消息传到翊坤宫去。

可她不知道,嘎鲁代根本就没把她算进去,静嘉显然也清楚,也就没再说别的,只笑着遥遥看了眼雪团压在梅花枝头的美景,不紧不慢离了御花园。

那一眼望去,雪花再没有一片片翩跹的轻灵,许多片雪花聚集在一起,压弯了枝头,也叫那朱砂梅红的似血,带着几分绝美杀进心人心底,一如静嘉眉心特意描画出的火红莲瓣。

还没进丽景轩的殿门儿,静嘉怕杜若继续念叨,先发制人软声撒娇似的嘟囔着:“魏嬷嬷,快些给我换个暖手炉吧,哎呀!外头的梅花是好看,就是太冷了,要冻死……”

话没说完,进门后的寂静就叫静嘉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是话已出口也止不住了,偏又在看见那明黄色身影冷冷看过来的眼神时,被吓得噎了回去,忍不住打了个嗝。

“给……”

“朕瞧见你这不省心的安不了!”

“万岁……”

“你再多说几句气朕,别说万岁,百岁都难。”

“瞧您这话儿……”

“嫌朕说话不中听?”皇帝就是不肯叫静嘉把话说完,不停打断静嘉说话的同时一挥手,孙起行麻溜儿就拉着杜若出了门,还轻巧将殿门给关上了。

皇帝直接将静嘉拉进怀里,使了巧劲儿将人摁在膝头,咬着牙给了她几巴掌:“朕说话再中听你听吗?啊?冻死了活该,刚下完雪你就出去找罪受?怎么不说了?”

一个问句跟着一巴掌,皇帝将知道静嘉自个儿服毒后憋闷到快吐血的火儿都发了出来。他从隐卫那儿知道快半个月了,每天夜里都是咬着后槽牙睡下的,梦里早这么干了不知多少回。

皇帝并未下大力气,静嘉刚从外头回来,衣服又穿得厚,其实也不疼,可是这羞辱的姿势,还有头顶那明显带着怒气的问话,叫静嘉心里的火儿也跟着拱个不停。

她也不知怎得,突然就委屈得眼眶子发浅,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咬着牙就是不肯说话。

皇帝见她不回答,又因为憋气憋狠了有些抽抽的模样,心下一紧,赶紧将人翻了个身搂在怀里,看她咬着唇瓣无声哭得气都要喘不上来来,小脸儿涨红到吓人。

皇帝心里莫名慌了一瞬,赶紧去擦那凶猛的泪珠子,语气不自觉就卸了火气:“你哭什么?不许哭了,你这么不懂事儿,朕还不能说你几句?”

静嘉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更汹涌,就是不肯说话,憋得脸色又开始发白。

这下子皇帝是真有些手足无措,略有些不自在地抚着她后背,声音开始发软:“不许……好了,朕不该打你,朕……这不是担心你吗?宁宁乖,你先喘气儿……”

“呜呜……你走!”静嘉突然狠狠推了皇帝一把,死命挣扎着要起身,“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放肆!”皇帝忍不住低喝,可这呵斥都有些色厉内荏的模样,“你还记得自个儿在跟谁说话吗?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好赖呢?”

静嘉哭得更厉害:“我就是不知道好赖,我就是没心肝儿,你别管我不就好了,谁要你……唔……”

趁静嘉说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话之前,皇帝无奈只能用唇堵住她剩下的话,这个吻更多是安抚意味,皇帝并未用太多力气,只温柔亲着那柔软的唇儿,很快就尝到了咸涩的眼泪味道。

这下子皇帝心里有再多的火儿也发不出来了,他甚至有些不能理解,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他该是怒火冲天的那个,他也有理由发火儿,甚至罚她禁足,叫她去大佛堂跪几日都是应当的。

这怎么话没说几句,火苗儿才刚洒出来一点,他这心窝子里就突然装上理亏了呢?真是叫人没法儿说,皇帝甚至觉得有些新奇,即便小时候他只是个不受人重视的阿哥,也没人会这么吼着跟他说话。

宫里即便是发脾气都是和风细雨的,顶多冷冷给几句软刀子,或者直接惩罚,喊叫是犯规矩的事儿,甭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不会犯,哪怕是被拉下去打死,都没多少敢哭喊的,若真惹恼了上位者,说不准就是抄家灭族的罪。

可这会儿听见静嘉哭喊出声,他第一直觉是不能叫别人听见,有机会拿这个说事儿,甭管她做什么,别叫人发现就好……哪怕是以下犯上。

皇帝还吻着那张小嘴儿,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这哭得没有章法,眼睛鼻子都通红的小东西,心里无奈极了,还有些不肯听从心底柔软的挣扎。

所以他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什么话都敢说,叫外头人听见,传到慈宁宫或者别处,你还活不活了?”

静嘉呜呜哭着,似是听进去皇帝的话,声音低了不少,可还是委屈又生气:“不活就不活了,呜呜……我知道有人要算计皇嗣,第一时间赶紧先去替万岁爷保下孩子,回来您就打我……呜呜,黄连都没有这么苦的,您快看看外头是不是又刮风下雪了……呜呜……”

皇帝本来还越听越心软,听到这儿被逗得笑了出来,赶忙搂着静嘉跟哄孩子似的摇着:“好好好,都是朕的错,宁宁乖,宁宁是个好的,谁说你没心肝儿朕要他的脑袋,你先别哭了好不好?再哭可真没法儿看了。”

“最坏的就是您!”静嘉气得大逆不道一拳锤到皇帝肩膀上,颇用了几分力气,打完心底吁出一点子舒爽来,“回回认错都利索,您从来也不改,说您刻薄那都是碍着您是万岁爷,别人不敢多说。”

再没有好机会能这么训斥皇帝了,静嘉晃着神偷偷寻思,估摸着安塔拉祖坟这回该冒青烟咯。

皇帝似笑非笑捏了捏静嘉的鼻尖:“行,憋着骂朕憋久了吧?再小声儿点儿,朕允你骂。”

静嘉缩了缩脖子,见好就收,飞速从生气状态变成委屈:“我说的不对吗?这事儿本来就不能为外人道,您当我大冷的天儿愿意出去呀?您还……呜呜……我都多大了,墨勒氏都没这么羞辱过我。”

她从小到大还真没被人打过屁股,这么一想静嘉心底那点子似真似假的怒气又有些蠢蠢欲动。

“那朕替你揉……”

“呸!”静嘉报复性地打断皇帝的话,“您好歹是万岁爷,也要几分体面成不成?”

“在宁宁面前,朕不需要体面,左右……”皇帝挑了挑眉,眯着眼凑近静嘉耳畔,声音低沉中还带着几分危险,“朕也没少揉……”

静嘉脸儿‘哄’一下红起来,赶忙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老实不少:“您进门就不叫嫔妾说话,还这么欺负人,就不兴嫔妾多说几句呀?”

皇帝捏了捏她温软的耳垂:“就照你今儿个以下犯上的次数,发配宁古塔都够了,朕说你什么了?这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