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1 / 1)

在这往后,又过了十数年。

十数年间,魔道身陷长久的内乱之中,无暇他顾,倒为俗世换得了许多安稳时光。

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日子流水般缓缓而过。

或是有徐行之与孟重光的例子珠玉在前,传为美谈,在那场盛大婚宴之后两年,应天川大公子周北南在其父殿前跪了个两膝铁青,终是乞得周云烈松口,代他这荒唐儿子,向清凉谷中级弟子陆御九提了亲事。

温雪尘与其妻周弦幸福和美,琴瑟和谐,但其女温望却不知随了他们中谁的脾性,格外调皮,小小年纪背着两把青铜长刀跑来跑去,尤爱和徐行之厮混玩闹,时常惹得温雪尘头痛无奈。

自明照君飞升后,曲驰继任丹阳峰峰主,谁也不知他身侧何时多了个不敢高声、温言细语的小侍从,将他照顾得一丝不苟。从此,曲驰只要出得殿门,衣冠皆整,纤尘不染,面上庄重之色虽不减分毫,唇角却比以往多了一丝温情的浅笑。

大抵是历过情劫,众念皆消,九枝灯修为突飞猛进,竟做了自赤鸿君之后风陵山第一飞升至上界之人。

至于徐行之与孟重光,皆一致认为做神仙着实无趣,便不急于修炼,只安心居于风陵山间,醒时赏花,醉时欢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面对面躺着、坐着,都觉无比美好。

岳无尘将一切看入眼中,只觉自己这一世终究守住了该守之人,活得很是值当。

只是偶尔他会收到一些不具名的礼物,均是各地的佳酒珍酿,统一地用黄泥坛子封了,托人递送而来。

今日,又有一坛酒送入了青竹殿间。岳无尘揭开坛封,埋首一嗅,确是好酒,应该是出自某个山村小县的独家秘酿。

岳无尘将酒坛提起,行至后院一方新辟出来的酒池间,信手一扬,一坛清酒便尽数化入酒中。

他将空坛拎入竹林深处。那里已积攒起了为数不少的黄泥坛子,一个个垒起来,竟造就了一堵规模不小的酒墙。

岳无尘刚刚折返回来坐定,徐行之便踏入殿来,回报今日巡山之况。

甫一入殿,徐行之眼前一亮:“师父,今日的酒味闻起来倒是特殊,是哪里的好酒?”

岳无尘动作温存地搓捻着袖口,缓声道:“行之来得不巧,我已喝尽了。”

与此同时,在距风陵山不过三十里的山下小镇间,一匹断了辕的年轻奔马失了约束,嘶鸣着沿着大道一路狂奔,主人在其后叫喊着马的名字,一路追逐,却连它激起的尘烟都追不上。

路上行人纷纷闪避。一妙龄女子本已让开身,却恰好被一身量不小的行路客撞中肩膀,她惊呼一声,失了平衡,一头栽向街心。

那马跑得一路无阻,陡然从侧旁杀出一个穿得花红柳绿的程咬金,惊怕又振奋,高高扬蹄,眼看那一双钉着马蹄铁的前掌要落在这孱弱得不经一握的少女身上,一条陡然杀出的右臂横空相拦,竟硬生生架住了一对马蹄!

来人左手运转如飞,擒剑在手,以剑鞘裹挟雷霆之势横扫马腿,此马先失前蹄,后盘又遭大破,啸叫一声便侧翻于地。

它蹬踹着四蹄正欲站起,来人只是闲闲瞪了那马一眼,马受其威压所制,竟彻底安静了下来,由得它气喘吁吁的主人将这畜生领回,赔偿道歉,自是不在话下。

那人将剑重新插回腰间,并不很关怀那女子是否还能站得起来。

然而那得救女子只瞧了来人一眼,一张美人面便尽皆涨红了。

她自行爬起,袅袅娜娜地施以一礼,怯声道:“小女风陵镇冯氏绸缎庄次女。敢问,敢问恩公名讳……”

听她这般问询,那黑衣黑面的修士浓眉张扬一挑,落落大方地报出那人亲自赠与自己的姓名:“……在下,风陵罗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得偿所愿,回忆篇终结。

现世篇,大概是一些碎片小故事。一part一part的。

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写qwq不然就让记忆停留在这时候?

141、番外二(一)

一、丑桃

三月初, 丹阳峰的桃花开了。

一枝桃花被春神做了引路的招帖,春帷既揭,满山桃花争相夭夭盛放, 云蒸霞蔚,桃香醉人。五月, 蜜桃果熟, 曲驰向其余三门下了品桃论道帖,请其余三门之主来丹阳,议春情, 讲道经, 也算是一桩雅趣。

但用徐行之的话来说,想本山主就想本山主了, 还搞什么花头。

与会几人,无论是徐行之、曲驰还是周北南,均是在浩繁卷帙中浸大,若说“坐而论道”,本事绝不逊于在故纸堆中钻研一生的老道学究。若是有众弟子在场,他们自是要端肃些,然而老友聚会,何须讲那么多虚头,烹茶饮酒,叙旧赏花便是。

曲驰的品桃会比不得九天蟠桃会,却胜在一应准备都妥帖暖心:论道在山后小殿内进行,偏僻安静, 也免了周北南的阳光照射之苦;徐行之的杯盘摆在靠左一侧,方便他取用;更遑论那好茶好酒,以及一推窗便能瞧见万千花树的胜景, 桃子也都是刚从树上摘下的,甚是新鲜。

待众人各自落座后,曲驰环顾一圈,问道:“如昼怎得没来?”

徐行之动手将置于左侧的杯盏挪到右边来,一边揭盖品茗香,一边颇自豪道:“如昼现在接了天非君的药庐,负责炼丹制药。我近来无意在古籍中寻得一增肌再生、使枯骨恢复生前容貌的秘法,恰合了如昼的情况。我将其中一味必要的药丹交给如昼炼制,只说此药重要,没告诉她用途。她重视得很,因为这药不日即能炼成,所以她没空前来。”

曲驰一边留心着他的话,一边盯着徐行之的动作,似有些话想说,但到了口边又咽了下去。

陆御九面具后的眼睛亮起了光:“……是吗?元师姐她……”

徐行之右手持杯,抿下一口香片,笑眼一弯:“等明年此时,我带她从正门来见你,叫那些新收的弟子好好见识见识当年四门第一美人儿的风采,见识见识什么叫人面桃花相映红。”

曲驰并不打断他的侃侃而谈,温和地听他讲完,方赞道:“这样最好。”

然而他心中明镜儿似的:行之说是无意寻得某样古籍,谁知道是他经过多少个夜晚的点灯熬油,生生找出的秘法,或者干脆是他遍访群书,自创一方,也未可知。

“这么简单就能成?”周北南挑眉。

徐行之挥一挥手:“本山主运气好呗。”

周北南看向他垂于案侧,动也不动的左臂:“那请问运气好的徐山主,您那左手是怎么回事儿?”

“周胖子,刨根问底就没意思了啊。”徐行之面不改色地嘘他,“瞧人家曲师兄,半个字儿都不带多说的。”

曲驰失笑。

陆御九却急了起来。

他只一心牵挂着徐行之说了些什么,却未曾注意徐行之改换了使用得并不算太方便的右手持杯!

陆御九正要起身关怀时,就被坐于他身侧的周北南提前按住了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