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1)

许久没有过这种眩晕感,他以为自己仅仅是睡意上涌,抬手按揉两下太阳穴,却见眼前栖身的山洞石顶万花筒似的翻转起来。

他来不及骂上一声,便已晕了过去,溺入了深深的识海之中。

与此同时。

现世中,此时正是浓暮时分。

九枝灯身在风陵山戒律殿内,微薄得只剩一线的天光斜投入殿中,由庭燎灯辉承继着,在墙面上投下蓊郁的阴影。

殿内看似寂静,实则青鸦鸦的聚了六七个人。

一群着风陵山服制的弟子押送着一名枷锁傍身的魔修,无声地跪伏在地。

那魔修红瞳乱发,服制也不合常规,显然是一位散修的魔道中人。他满不在乎地觑着高台之上的九枝灯,撇着唇,轻蔑得像是在看一条狗。

九枝灯对他如何看待自己这件事兴趣不高,捧着的竹轴被他啪嗒一声单手合起时,他清冷贵气宛如君王的声音也紧跟着响了起来:“何罪?”

押送着那魔修的风陵山弟子膝盖不自觉一软,忙不迭答道:“此魔修采补百余平民精血,以血气助其修炼……”

“平民中可有活口能够指认他的罪愆?”

“并无……”那弟子答道,“但他曾当着一名少女的面吸取她父亲的精血,她看得一清二楚。据她指认,其父之死,就是此魔所为。”

那魔修倒是爽快,挑衅地笑着,抖动着手腕上累累的铁锁:“没错,就是我。这位年轻的尊主大人,又打算拿我如何呢?”

九枝灯低头,重新展开手中竹轴,仿佛那竹轴上的字迹都比眼前人的脸好看一些。

他单手摸索上桌,窸窸窣窣从签筒中取出两支素雅签符,一支放于指尖把玩,一支掷于地面。

他眼皮不抬,轻描淡写道:“处死。”

那魔修瞬间怔愣,呆滞片刻,立时破口大骂起来:“……你要处死我?!你凭什么?!你可看清楚,我是魔修!!我是你的同道之人!”

九枝灯耐心地阅读着竹轴上的字句,缓缓道:“我下过明令,在我出任四门山主之后,魔道之人不得再依往常修行之法,行采补之勾当,若是嫌修炼太慢,修合欢宗,静心宗,绝欲宗,随你们修炼,但你所修炼的血宗早已被明令禁止。你现在犯下这等孽事,有令在前,我容不得你。”

魔修脸色青黄,挣扎着便要跳起,被几个弟子打翻在地后,兀自咆哮不止:“你现在干净了啊?就这么对待你的同族?你他妈在仙门长大,吃里扒外,心中存异,魔道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杂种!”

接下来,他将满口下三路的脏话劈头盖脸地朝九枝灯砸去。

然而这些话却不足以叫九枝灯动容,甚至他的语调都未能产生分毫波动:“咆哮戒律殿,是乃大罪,押下去,明日处死。”

魔修眼看自己是真的要遭了这九枝灯毒手,大局将定,倒是怒极反笑,粗声道:“是了,是了,你是在那徐行之手底下长大的。徐行之于你有大恩大德,天下谁人不知啊,可连他你都敢”

闻听此言,九枝灯眉头一沉,指尖飞速朝下一压,原本在他五指间缓缓翻转的签符飞转旋出,钝面准确无误地没入了魔修的右眼眼窝,又带着丝丝缕缕的粘液,从他左眼插出。

九枝灯将手腕甩上一甩,低下头去,无视了那杀猪似的惨嗥,垂首又看向手中竹轴:“……拉下去。”

众弟子虽从九枝灯脸上看不出怒色来,但也知晓好歹,忙七手八脚地把这魔修拖出了殿去,又帮九枝灯匆匆掩好门。

在那弟子掩门之时,上位的九枝灯突然问道:“温雪尘可回来了?”

弟子赶忙应:“还没有。”

九枝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很快,殿中又只剩了九枝灯一人。

他放下竹轴,坐在自己脚跟上,将酸痛的脖颈朝后仰去,任灯影在他脸上浅浅浮动。

师兄,明明我已经替你洗过魂魄了,为何你见了孟重光,还是不舍得回来?

全天下的人都可能害你,哪怕那孟重光亦是如此,我又怎会舍得伤你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来,张嘴,教你撒谎怎么打草稿。

光妹:啊

九妹:(*/ω\*)

明天又是修罗场回忆杀,不过很短~最多三章搞定。

61、记忆回溯(六)

向来素净清冷、远隔世外的清凉谷, 在三月初一的晚上,却得了一片喧嚣热闹的不夜之天。

钢兰、金黄、素白的光珠小星滥滥飞溅,绣球也似的在半空中旋转, 鳞爪飞扬,灿烂如许。

徐行之左手拎一簸箩大小的酒坛, 在一处斜坡上侧倚安坐, 饮上一口,右手抓住一枚引线已点燃了的烟花,高举过头顶:“温白毛, 你看好啊, 我给你放个有意思的。”

一旁的温雪尘还未说些什么,曲驰便已急了:“行之, 快放手!要伤到手了!”

周北南环枪而立,呸了一声:“曲驰,别管他,等他把自己手炸掉,下一次天榜之首的位置就换咱们两人相竞了。”

闻言,徐行之把烟花位置微微调整,引信烧到过半才撒开手,烟花飞到一半便在低空中爆裂开来,玉隽飞星纷纷扬扬落至周北南一人脑袋上,浇了他一头冷雪。

猝不及防被吹了一头一脸的尘灰,周北南跳将起来:“……我操!!”

许多弟子都拿着烟火,嬉笑混闹着在四人不远处跑来跑去, 元如昼赫然是女弟子中的核心。她手里的那些烟花样式花巧极多,不少别派女弟子纷纷央着她多放些,嘁嘁喳喳, 云雀似的闹作一团。

温雪尘揉着耳朵:“我们清凉谷何曾这般乱过?”

徐行之放下酒坛:“明日再筹备一日,后日便是你大婚之日。这时候不乱,莫非等各位君长都驾临其位的时候?那还热闹得起来吗?”

温雪尘捺下嘴角隐约的笑意,板着脸道:“真是不成体统。”

徐行之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他轮椅扶手上:“大家玩得高兴着呢,主随客便,看不惯就忍着。”

言罢,他暧昧地看向温雪尘过于修长细弱的双腿:“……话说回来,雪尘,你行不行啊。小弦儿是我们几个看着长大的,她嫁过来可不能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