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呃?”冉清桓冲樱飔笑笑,“你来套我的话吗?”
樱飔扁扁嘴:“不说算了,谁稀罕!”她坐在那里,腿一下一下地荡着,小脸转向一边,眼睛却骨碌骨碌地转个不停。
冉清桓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黑猫,也是这么狡黠可爱:“不如这样吧,你如果答应我几件事情,我就告诉你怎么办,说不定还能帮你们解决掉外面的恶婆娘。”
“我办不到的可不行,你得先说说。”这小丫头装迷糊复又装可爱,其实精明的很。
“没什么办不到的,我这位朋友被外面那些女人害死不能投胎,我既然看见了,当然要帮上一帮的,首先,你得时常告诉我外面有什么事情,我现在被困在这里,想知道什么都是不可能的。”
“这个,”樱飔皱了下眉,“普普通通的我能说,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你,你又没有证据证明你不是哪个国的老狐狸小狐狸派来的。”
“市面上的人都知道的就可以,”冉清桓笑笑。
樱飔点点头:“还有么?”
“第二样,不能向你们王爷透露我的行踪。”
“那可难,王爷如果问起呢?”
“他又怎么会问你我的行踪?你只要不主动出卖我就行了。”
“好吧,只要他不问我就不说,”樱飔正色下来,“他如果问了,我可没办法了。”
“第三样,将来如果你们王爷要抓我,你不许对我出手。”
“这倒是没什么,王爷如果想抓活的,一般不用我出手的,”樱飔淡淡地说,随后笑笑,“不过如果不是那个刀丝出其不意,我瞧你的身手也是稀松平常,我不出手你就百分之百把握了么?”
“跟你这江南第一人比起来是稀松了一些,”冉清桓倒也挺爽快承认,“不过我打打不过,跑还不会么?”
“还有别的么?”
“暂时没有别的了。”
“那你还没有说落雪关呢?”樱飔眼巴巴地看着他。
冉清桓顿了一下,忽然开口道:“问你一件事。”
“明明是我先问你的,”樱飔好笑地说,“又是什么事情了?”
“你们在京州是不是有人?”
樱飔一怔,眯起眼睛盯着他不说话,冉清桓笑笑,补充道:“还是个位高权重的,燕祁果然是钟灵毓秀的地方。”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么样?”
“那还等什么?落雪关一旦被迫,京州便再无屏障,这颗棋子现在不用又要留到什么时候?叫他稍加煽动,把落雪关的兵调一半到闵州不就行了?明锐要跑,你们就让京州军追着他。”相较于这里的人们,仅仅从纸上材料着眼的冉清桓有着更清晰的思路和站在更高地方的大局观。
三十年前,大律先皇帝意图杀锦阳王,当时的锦阳王还是郑越的父亲郑宏,但是被诡异地躲了过去,从种种迹象来看,是没有什么巧合或者人品爆发之类的可能性的,郑宏其人风格和郑越有那么一点像,基本上属于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暗箱操作玩得精明人,这点从燕祁的富庶就能看出来,能给儿孙留下这么一个富得流油的地方,就算真的是借着鱼米之地的地利,也相当不容易了。
冉清桓排除了几个可能性之后,把目光锁定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原本是个小小的翰林,这些年却不知道为什么,升的快得好像坐了神舟七号,手段高明得让他这个局外人拍案叫绝,然而这人政绩方面的昏庸无能奸佞却也是大大的出名。
而燕祁的富饶当然会引起朝廷方面的重视或者,不满,毕竟功高不能盖主,就在战争爆发之前,曾经有几次危机,都不明原因地被混了过去,不是有心人绝看不出这里面的联系那个人功不可没啊。
“我不巧刚好知道了,你别这么看我,没有人告诉过我,只不过是刚好猜到了罢了。”冉清桓摆摆手,“你不会想在这里灭我的口吧?”
“我听说你是九太妃周姐姐的弟弟?”沉默了一会,樱飔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
冉清桓耸耸肩:“鬼知道。”
樱飔点点头:“你想到的恐怕小王爷也知道,只有这样么。”
“落雪关的兵力原本就不多,只是胜在一个易守难攻,就算是调走一半,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冉清桓叹了口气,“可是人少有人少的缺点,而地势又有地势的缺点。落雪关外山岭突兀,密林良多,想藏个个把万人简太容易了。”
“这我知道,”樱飔皱着眉想了想,也不装傻了,“但是樊多自然不肯出城,只是一味龟缩防守,我们也不容易攻上去。”
“这个容易,你将军队变成几组,不同的组轮换休息行动,夜夜骚扰,将能点的东西都点了,能打的都往上打,敲锣打鼓,对方一有反击就撤走,这么三四天以后,等对方看破了这些个虚张声势,就组织个一两百人的敢死队来个小规模的夜袭,有那么三四次,落雪关的守军也就变成豆腐渣了,还用得着硬攻么?所以说,人少终归是不行的。”
樱飔想了想,露出些意外的表情:“我想起来了,听说上回和小王爷在竹贤山的时候,馊主意也是你出的。”
怎么叫馊主意了……冉清桓翻了个白眼,这叫做兵不厌诈好不好。
“我回去找王爷说。”
冉清桓笑得如沐春风,是啊,樱飔丫头这么一来,想不露出自己的行踪也不可能了,看来又得在锦阳王的眼皮子底下玩一次金蝉脱壳。
“你继续和你的鬼朋友聊天吧,我走了。”也没看清楚她是怎么行动的,一阵风似的,少女就不见了踪影。
冉清桓揉揉额角,抬头对已经被石化了的地缚灵说道:“没事,咱哥俩接着聊,这是一场意外事故……”
小半个月以后,郑越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宣布了要替下南蜀军,出兵落雪关,明锐编了一半的抽调借口给硬是卡在了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他心里忽然有了隐隐的不安,万一郑越在他绕道闵州进入京州之前破了关,南蜀的脸面,可算是丢大发了。
但是南蜀人最终还是愿意相信,他们精兵十万打不下来的关口,燕祁区区五万人,更是不可能。
而正当燕祁人在落雪关驻扎定了的时候,律万盛帝吴康雄已经收到密报华阳王子姚夜琪谋反,南蜀借道,大兵压境!
那时吴康雄还在花红柳绿的盛夏里守着他的深宫和美人,纵然四方的狼烟已经湮没了他半壁的江山,纵然八王的铁蹄已经踏在了大律千秋万代的基业上,他的阿房舞殿仍然翻滚着夭夭罗袖,山河的风景依旧,城郭与尚不及太平犬的乱离人,却早已面目全非。
不是没有过年少轻狂时,也不是没有过雄心四海志,只是在世为人,纵有千般的虚名,亦不过浮土一捧,徒徒地给后人留个谈资罢了。何为天子当你势如中天之日时,即使庸庸碌碌,只要无功无过,你便是天的爱子;当你气数已尽时,就算满腹才华,胸怀凌云之志,你还是天的弃子。
吴康雄坐在高高的金殿上,俯视间,却看尽了人世冷暖,天子,是指天的儿子,还是指天的棋子呢?
朝中主要兵力在洪州和吕延年打得难舍难分,断无余力回防,过了闵州,京州便已然门户大开,是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万盛帝有些疲惫,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呵。
“臣以为皇上大可不必惊惶,嘉煌岭落雪关有大将军樊多十万人驻守,距闵州不远,以臣愚见,皇上可令樊将军调防闵州,以解燃眉之急。”说话的人看不出年龄,胆鼻凤眼,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只是眉眼间略有些邪佞之气。这人便是当朝太师兰子羽,万盛帝的主心骨。
“太师此事万万要从长计议!”忽然有一人站出来,兰子羽微微眯起眼睛,这人正是中承史瑞,情急之下居然敢公然提出抗议,这帮读书人,还真有不怕死的,“太师,落雪关是我京州南门,一朝被攻破,则京州不保矣!太师,皇上,三思啊!”
兰子羽挑了眉,只一眼,便看得史瑞额上冒出些冷汗来:“莫非闵州被破,京州便高枕无忧了么?史大人,照这么说,你是有好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