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夏棠看回来。
车里,陆霄仍然静静看着她,是等待的表情。
胸口里一大堆话语潮起潮落。
但在他的视线里,就连想好的话,都有一瞬空白。
“希望”夏棠开口,像是实在找不到别的话,抿了抿唇说,“你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0225 214.存折
回到出租屋,不出意外仍然迟了。
爸爸在阳台上给盆栽换土,妈妈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搓搓手:“楼下这么冷,你们要聊,也不知道在暖和点的地方聊。”
“已经聊完了。”夏棠在门口脱下靴子摘掉帽子,心不在焉说。
低落藏在语气里。
电视机开着,放着很多集的肥皂剧,妈妈又想起什么,语气高兴道:“刚才,陆霄家里又打电话来了,这次还特意关心了你的事呢。”
夏棠手指一僵。
熟悉的,胃被攥紧的感觉,骤然袭上喉咙。
让人突然有些想吐。
妈妈说:“陆太太的助理说,董事长还挂心你的学业,还问了你什么时候毕业,功课学的什么样。我听人家的语气,以后说不定还能给你安排实习和工作。”
“……怎么了?”妈妈停下说话,问她。
“没事。”夏棠说,扯扯笑,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肚子有点痛,我去趟卫生间。”
关上门,倚在洗漱台上,才感觉得到自己的呼吸。
本来就很糟糕的心情,像又被绑上一颗巨石,沉到更深更深的地方。
胃里仍然在翻涌,她靠着洗漱台,听着外面电视机的声音,平复了好一阵,才让手指没有那么发麻。
夏棠低头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号码。
她盯着看了几秒,深吸口气,正要拨出去,但对方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似乎早就决定问候过父母,也要来问候一遍她本人。
电话接起,对面的声音彬彬有礼:“夏小姐,董事长让我代她向您和您的家人问好。”声音被盖在外面电视机的底噪里。
夏棠握紧电话,除了沉甸甸压在心口的恐惧,心里也有一处地方,在灼热地一跳一跳。她说:“只是来问候吗?”
“当然。董事长听说夏小姐生病住院,为此耽误了考试,很是关心。”男人娓娓道来,“董事长希望,您还记得之前的约定。我们也不想见到,您和陆先生稍稍多见的几面,就让您的学业也出现问题。”
夏棠用力抿住唇,从洗漱台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
心里像埋着一眼缓慢流动的熔浆,哪怕在层层叠叠的岩石下,也能把心口烧得滚烫。往日都能被压下,今天却不受控制流淌到地表。
“我当然记得,你们那个什么狗屎约定。你们当初答应过,只要我照做,就不会来打扰我父母。现在我知道了,你们说的话才是狗屎。”她说。
声音压得再低再低,喉咙里仍然灼热得像点燃了炮仗,不吐不快。
只需要一个电话,有些人就能轻易把她小心维持的生活,摔得粉碎。
让她分手,让她不要见面,拿她的家里人来威胁。
陆霄本来就要走了。
好像不管她的人生,还是她的心,都是街边的杂草,能被随便踩上一脚。
“你听好了。”在对方答话之前,夏棠靠着门,一字一句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没有一点关系了。如果你们还要继续威胁我们家,我就去和陆霄私奔,把他的什么遗产,什么存款,全部都骗过来。”
-
挂掉电话出来,电视机的声音变得更清楚。
夏棠又握了握手指,力气一片虚浮。
她后知后觉地后悔起来,刚刚不应该把话说得这么强硬。
冲动是魔鬼。她又不可能真的去骗什么财产,但对方的确能让家里的洗衣店关门,还能让她大学毕不了业。
她回到电视机前,爸爸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她随便扯了个感冒药副作用的借口。妈妈感慨着是药三分毒,又问起杨柏的事:“上次那个男同学也该放假回家了吧?要是没买票,可以跟我们一趟车,多接触接触。”
前两天参观学校,也是杨柏和他们一起。从前她都没发现,他这么讨家长喜欢。
“买了买了。”夏棠说,“你们别老是把我和人家凑在一起,他真的不喜欢我。”
见她兴致缺缺的样子,妈妈不再说话,看了一眼爸爸,两个人交换过眼神。妈妈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折子,郑重其事了些:“这是给你的,你打开来看看。”
是一本存折。
夏棠不明所以地翻开,第一眼看到最下面的数字,子弹一样跳进脑海。她数过小数点前的位数,才抬起头,脑子空白地看向父母。
“这是我和你爸爸给你将来攒的钱。”妈妈说,“我和你爸爸,有积蓄也有退休金,养老也不用你操心。以后,你也是有嫁妆的人,和谁在一起,都不用觉得低三下四,配人家不上。”
没有房租,没有伙食费。
二十几年攒下来的工资加上遣散费,都被他们两个人存在银行里。有些人眼里一个摆件的价格,可是对父母来说,是日积月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十几年。
夏棠也是第一次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