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刘烨熙坐在课桌上,手上抛着篮球,夕阳从背后的窗户照入,拉出李子沫侧坐的人影。
他本来每次放学都早早就走,趁着上晚自习前还能打二十分钟篮球。但今天因为喜欢的女生留在教室,一起打球的那几个也都另有其他事,也就找了个理由磨磨蹭蹭到现在,在教室后排用食指顶着篮球练习转球。
过了会儿,没忍住跟安静写题的李子沫搭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吐槽和大倒苦水,越说越有点儿愤愤不平的意思。
李子沫每回应,他仍在接着说:“我要是夏棠,肯定会知道跟你们保持距离。她在外面随随便便跟人接吻被拍到了,还要陈瑜来背黑锅,明明就是因为她”
话音停下,刘烨熙后知后觉闭上嘴,因为触及对面女生的目光。
李子沫人长得很软,性格也是,但这时候眉头紧紧地锁起来,哪怕是自己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也很少有这样冷冷瞪人的时候,大概低着头的时候脸色就已经不太好,实在忍无可忍才生气。
“你和那群开玩笑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好不容易才说出这样一句,站起来,把练习册收进书包,又补充道:“要是班长遇到这种事,你还会这么说吗?”
说完拿起书包就走,从另一侧门口出去,夏棠下意识往门后退了退,李子沫脚步匆匆,没有发现她,刘烨熙一怔,也抱着篮球跟着追出去。
教室里这回彻底没有人,但她还是站在门后的阴影里一时没有动作。
有点怕走出去,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好。
脸边一冰,夏棠跟着回头,看见班长就站在身侧,递过来一根包装还带着水汽的冰棒。刚才的对话他不知道听见了多少,但镜片后的视线仍然很安静:“吃冰棍吗?我只买到了这个。”
夏天过去,也已经过了冷饮畅销的季节。学校小卖部清仓甩卖雪糕和冷饮,这是冰柜底下的最后一支棒冰。
很巧,又是那种便宜的双人冰棍。
大概是因为又酸又廉价,所以一直没人买。两个人走在楼道里,夏棠掰开一根递给班长,两人咬下去,都被冰了一下。
在秋天吃这个感觉冷得冻牙,一阵接一阵的降雨后,大家都开始喝起了热饮料。
暑假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
正要开口说话,身后忽然传来熙熙攘攘的说话声,脚步声纷乱。
身后台阶上走下来一干男生。
陆霄在众人当中,本来就长得高,站在楼梯上更为颀长。衣袖挽起,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瞳乌黑,视线居高临下,看着楼下两个手拿棒冰的人。
0107 107.曲奇碎屑
视线只停了一秒,而后就冷冷地滑过,眉宇间是惯常的矜傲冷淡,人影映在眼睛里仿佛映入大理石面,只是单纯的光线反射。
夏棠稍怔,马上老老实实和班长退到墙边。
上次见也不过是这个月里的事,
但又仿佛隔着很久很久似的。
男生们懒懒散散垮着肩膀下楼,并没有多注意他们,笑容带点谄媚地有意围着最中间的人说话,哪怕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直到人都走开,夏棠才注意到手里的冰棍融化,来不及擦掉的果汁顺着雪糕柄流到手心,满手的黏黏腻腻。
实在有点太酸了,但又不能浪费班长的好意,她低头把果汁冰在嘴里咬碎,嚼起来嘎吱作响,从食道一直冰到胃里。
天冷确实不适合喝冰饮,胸口被冻着似的,要用力呼吸才能穿透。她皱着脸叫陈瑜下次还是请热饮的好。
班长把话当真,一板一眼道歉,又小声说:“其实我也是买了才觉得有点冰。”
两个人在这层楼的垃圾桶扔掉雪糕棍,互相道别,夏棠去卫生间洗手,流水哗哗,她低头看自己的指尖,心想不知道这四舍五入算不算是和平分手。
这段时间也没听说陆霄又把谁给踩到骨裂,或者闹出其他恶性伤人事件。他大概终于也能成熟一点了,不像小时候一任性,所有人都得围着他汗流浃背。
冰凉的水流过掌心,她又想起那家伙手里拿着半截粉红色冰棍时的样子,那时也是傍晚,但是阳光更亮,夕阳落在他的肩膀上,偶尔翘一翘唇角,眼睛乌亮,笑意像旗帜在风里招展。
那一点藕断丝连的关系,到此为止是真的彻底斩断了啊。
水流把手指冲得发冷,她终于想起来关掉水,在池子里用力甩干手。
暂时有点不好过也是很正常的。她心想。
反正迟早都会习惯的。
楼下,男生中的一个忽然想起来问:“刚才那女生好像在哪见过。是不是前阵子视频里那个?”好奇回头张望,揣测:“旁边一起的,莫非就是男主?”
视频被禁止传播,被勒令不许再发也不许再讨论,众人私底下都传是因为卫川生刚失恋,见不得秀恩爱的视频在自己面前大张旗鼓流传。
过了这么些天,没人讨论,大家也渐渐地都快忘了这事儿。
今天忽地看见本尊,又想起这女生上学期好像惹过陆霄,不由得顺口提及两句。
陆霄侧过视线,像是不知道在哪里被触怒,这会儿冷冰冰的怒意才流淌出来,下颌线条收拢,眼瞳不带温度。
大家都变得不再吱声,
开口的男生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说得不对,踩到了雷区,仓促间讷讷噤声。
直到陆霄大步走下楼梯,他们才仓促跟上。
夜里又下起骤雨,枕边全是沙沙的雨声,风声呼啸。
夏棠躺在床上,又想起陆霄。
大少爷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里,都是高高在上的任性暴君样,很偶尔的时候,才会勉为其难地屈尊降贵与民同乐。
也有百分之五的时间里,他好像没有王冠没有权杖,只是个父母不在家的孤独留守儿童。会把空荡的房间扔得满地都是杂物,不停开派对,讨厌有高高的屋顶、有白墙壁黑沙发宽桌案,垂着吊灯冰冷又了无生气的书房。
有时他晚上不回房间,而是睡在放映室,披着毯子坐在沙发上,被银幕的荧光照着连,垂着眉梢和嘴角,没表情地看电影一幕幕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