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1)

宗子珩抚了抚弟弟的面颊,心道,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因为那一天,恐怕不远了

宗明赫的寿宴上,自四方而来的各仙门使者,逐一送上贺礼。从贺礼的贵重程度,完全可以看出各派间微妙的态度,比如五蕴门就奉上了一枚顶级的仙丹,以表忠心,反观华英派和无量派,较之往年都敷衍得多。

宗明赫面不改色地全收下了,他容光焕发,满面春风,叫众人暗中好一通猜测。要说立储兹事体大,中间各方势力制衡,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这眉梢带喜究竟是为哪般?

寿宴过半,宗明赫举杯祝酒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邀诸位齐聚无极宫,另有一件大事,需与天下知。”

众人都绷紧了神经,几乎是屏息等待着。

宗明赫道:“拿本座的剑来。”

内侍双手奉上宗明赫的佩剑,宗明赫手握剑柄,潇洒出鞘,他看着这把闪着银光的宝剑,皓洁冷刃倒映出他野心勃勃的双眼。

“自双华帝君后,大名宗氏已足足三代,不曾有修士突破宗玄剑第八重天。”宗明赫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三十多年来,本座苦心孤诣,唯恐辜负先祖盛望,终于……”

众人哗然。

宁华帝君宗明赫,竟突破了宗玄剑第八重天!

宗子珩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君,只觉耳边的话、眼前的人,都变得模糊苍白,唯有他在大伯闭关之处发现的那一滩血迹,在视线中愈发猩红。

第74章

“父君好厉害。”宗子枭对着路上的小石子踢踢踏踏,眼前是一段长阶,一脚下去,碎石毕毕剥剥地滚落,在寂静的暗夜里,是除了心跳以外唯一的喧嚣。

宗子珩听着自己的心跳,自宗明赫释出宗玄剑第八重天的那一刻,就无法停止地鼓噪着。

“父君……有这么厉害吗?”宗子枭迟疑地问。他停驻了脚步,看向一路沉默的大哥。

宗子珩也停下了,他抬起头,新月如钩,像一柄杀人的利器悬于头顶,月辉铺陈在莹白的雪地,更显幽森与冰冷。

“人人都说,要拥有绝顶天资,才能突破第八重天,从前也没听说父君有那样的根骨,倒是大伯……”宗子枭不解道,“大哥,大伯才是咱们宗氏最厉害的修士吧,若父君都突破了八重天,那大伯也该出关了呀。”

宗子珩低下头,额发在风雪中缠舞,虚掩着他眼中的情绪。

“大哥?”

“大伯是该出关了。”宗子珩发出窒闷地、冰冷的声音。

“大伯应该比父君更快功成才对,好奇怪。”

“你想大伯了吗?”

“嗯。”宗子枭想了想,“其实,我想不起大伯长什么样子了,他闭关的时候,我才八九岁。”

“我也……我连一副大伯的画像都没有。”宗子珩的声音难掩悲怆。

事到如今,他无法再为宗明赫找更多借口。世人最多只是意外,传闻中资质平平的人皇竟能有这番成就,大名宗氏沉寂三代,终于要重振雄风了,这件事的意义非同小可。世上恐怕只有他和陆兆风知道那肮脏的、血腥的真相。

为什么这样卑鄙残忍的人,会是自己的父亲。

陆兆风手握着这个足以毁掉宗氏的秘密,又会如何利用?

如今坐拥坦荡仙途,光宗耀祖的宗明赫,做梦也不会想到,为他鞍前马后、知道他所有不堪的“闫枢”其实另有其人,而那个人恨他入骨,正伺机谋夺他的江山,让他万劫不复。

宗子珩不知道该如何背负这些秘密,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父君,他为大伯不平,为枉死的修士不平,可他要保护弟弟和宗氏百年基业,他该如何是好?

“大哥,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宗子枭拢了拢宗子珩的披风,让那前襟透不进一丝寒风,“父君得此道行,你不高兴吗?”

“……”宗子珩低声说,“我跟你一样,很惊讶。”

“但总归是好事,大伯也能早点出关就好了。”宗子枭思忖片刻,道,“但是大家都猜错了,父君没打算立储,大哥可以放心了。”

“也许只是不在此刻公布。”宗子珩想,前段时间的谣言,或许就是故意放出来试探各方的反应,包括在寿宴上昭示自己的修为,也像在向全天下示威。

“其实我不想做人皇。”宗子枭站定在大哥面前,盯着那双温润漂亮的眼睛,“我只是不愿意看到大哥受委屈。”

“大哥不委屈。”

“骗人。”宗子枭嘟囔道,“大哥总是护着我们,为我们着想,却没有人护着大哥、为大哥着想。”

宗子珩搂住弟弟的肩膀:“为人兄长,自然就要多承担,再说,你不是总为大哥着想吗。”

“不够。”宗子枭抿着唇,不甘地说,“你再等等我,我会变得很强,父君能达到八重天,我就能达到九重天。我要这九州之上,再没有一个人能给你委屈。”

宗子珩笑道:“好,大哥等着你。”

俩人刚步下石阶,突然听到了惊雷般急促的钟声。他们双双回头,往远处的钟楼看去,脸色都变了。

这钟声代表无极宫内发生重大变故,需第一时间展开最强结界,任何人不得进出。

此时身在无极宫内的所有人,都会最先认为是宗天子出事了,俩人也不例外,他们吊着一颗心,往宗明赫的寝宫狂奔。

但跑到一半,就发现许许多多的宫人正在往相反的方向汇集。

“大殿下,九殿下。”一个内侍惊恐万状地说,“二殿下出事了!”

这一晚的剧变,仿佛从宗明赫挥出那强横的一剑开始,就以摧古拉朽之势奔向失控的深渊。

当宗子珩看到死状可怖的宗子沫,他的身体也变得冰冷僵硬。

哭嗥声,怒斥声,悲鸣声,如同在耳廓内沸了锅,咕哝作响下糊作一团,再也分不清字句,一尊尊人影在眼前忙碌交织,逐渐变作难以辨认的残像。

一切都乱了。

但他不能乱,他接到宗明赫悲痛欲绝下发出的第一个命令将所有前来祝寿的宾客都抓起来

那一夜,整座大名城无眠,等不到天亮,宗天子的嫡子被毒杀的消息就会传遍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