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舟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捏着他柔软的耳垂,听着外头的海浪,心中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今晚一定能够睡个好觉,他想。
身边的人靠着他已经快睡着了,呼吸平稳,温热地贴着他的侧颈。到了那间“木屋”的时候,恰好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黎明时分,下车的那一瞬间,从海平线的尽头探出了一个暖蛋黄,泼红了半边的海和半边的天。
“日出了,”陆见川小心翼翼地伸懒腰,重新找到了方行舟的手,似乎非得无时无刻牵着才安心,“行舟哥,你看,好美。”
方行舟微微眯起眼睛,瞳孔中映出了浓烈的暖色。海边风大,两人的头发和衣服被吹得簌簌作响,司机安静地站在一边,四周的一切都被拉得好慢好长,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那颗大蛋黄还在奋力往上爬。
陆见川悄悄地转开视线,把目光落在了身边人的侧脸上。方行舟看日出,他看方行舟。
温热柔软的东西碰到了他的嘴唇,方行舟转过头,陆见川道:“欢迎光临我的秘密木屋,希望你喜欢它。”
他牵着方行舟转身往前走,因为伤口的原因走得很慢,方行舟伸手架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两人的体温亲密无间的贴着,一路走到了木屋的前面那是一栋两层小别墅,背靠着郁郁葱葱的山崖, 前头是满开的花园,风里面夹带着盛开时才会有的浓郁花香,隐约中听到有狗叫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要欢迎他们。
典型的A国风格建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肯定能看到整片未开发的湛蓝海洋。
陆见川开了门,司机道:“壁炉已经烧好了,厨房里的食物是今早补充的,您看看还需要什么?”
陆见川道:“谢谢。”
他把鞋随便踢在了玄关,打开了客厅的灯。舒适的暖意迎面扑来,客厅的墙壁里居然燃着壁炉,哪怕光脚踩在木地板上都是暖的,四周的装修大都是木原色和奶陆色,靠海的那面墙有两个极大的窗户,此时正映着外头日出时分的大海,像一幅巨大的美丽挂画。
陆见川目不转睛地看着方行舟打量自己的客厅,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片刻后问:“怎么样?不喜欢海的话,我在市区里还有一套……”
“喜欢,”方行舟认真地说,“谢谢。”
陆见川的肩膀松下来,忍不住笑。
方行舟把他扶进沙发里,他打开了电视,里头正在放早间新闻。
异国的海,异国的新闻,离警察局、离方烨华、离陆焱、粉丝、李旋、还有那些长影一样的往事有足足一整个太平洋。
陆见川靠在沙发里面,说“医生早上八点才过来”,方行舟站在冰箱前面看着满满地新鲜食材,努力回忆着自己少得可怜的厨艺,最后挑了牛奶、吐司和生菜。
吐司烤到微焦,抹上果酱,夹好生菜,然后架锅煮牛奶,在牛奶里面加了不少的糖。
都是最简单的食材处理方式,陆见川想起他连洗碗机都不会用,怕他把厨房弄没了,忍不住走到厨房里面,两人一米八几的男人挤在不算太大的厨房里,一转身便能碰到一起。
“我就会做这些,”方行舟挑了一块西红柿进嘴里,“陆导,你是世界上第一个尝我厨艺的人。”
“我应该拍个照,发微博。”陆见川说,“至少看起来还不错。”
方行舟笑着把东西端到客厅里,特地选的浅青色盘子,配奶陆色的桌布,再把茶几上的插花搬到餐桌中间,让陆见川摆拍了十几张。
餐桌太长,两人没有面对面,而是临近坐着,拿起彼此的牛奶杯,轻轻碰了一下。
外头的初阳已经爬到了空中,正懒洋洋的,到处洒着橙色颜料。
牛奶里糖加多了,甜得有些腻。
陆见川倒喝得挺高兴,看着方行舟道:“行舟哥,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把沙漏倒着放起来,让那些过往的事情一点点重新流回去,然后往里面再填新的细沙,”陆见川说,“前头的海还没有开发,沙滩上的沙子很软很干净,想填多少都可以。”
方行舟听了一会,晃了晃杯子里的奶,道:“我一直都是孑然一人,祖父母和老妈都去得早,方烨华进去了,宋慧茜本与我没什么关系。沙漏里头本就已经空了。”
他在陆见川的杯子里又添了小半杯牛奶:“你跟我不同。”
陆见川偏头打量他,外头橙色的晨光正映亮了他的半边侧脸,把瞳孔照得如同浅玻璃珠一样透亮,看起来温和平静,只是另一边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拉长的阴影掩盖。
他不知道最后方烨华在警局里说些什么,方行舟的状态有些过方安静了,有点像被关在笼子里十几年的困兽,一朝被放出来,却束手束脚地站在原地,连正常行走都忘了一般,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陆见川捏了一下他的小指腹,没有再提沙漏的事情,道:“接下来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方行舟笑道:“没想好啊,难得这么清闲,先好好休息休息。”
陆见川“嗯”了一声,在他的吐司上又抹了一层新鲜的芝士,看着他吃东西。他吃得很慢,细嚼慢咽的,偶尔开口跟他聊几句,最后却连两片吐司都没吃完,丢了一半进垃圾桶里。
八点,私人医生准时过来,给陆见川断掉的肋骨换药。方行舟洗完澡,换了衣服,一个人跑到别墅的外头看海。
陆见川被重新固定好骨头之后,走到门口,看见方行舟正在跟他边上的邻居笑着聊天,邻居不知是哪家的富家公子,牵着一头大黑背,方行舟半蹲在地上,亲昵地摸着大狗的头,大狗哼哧哼哧舔了他一手口水。
隔得远,陆见川隐约听见牵狗的年轻男人说“您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亚洲男人”“之前怎么没见过您”“我家大黑背……”
方行舟全部注意力都在狗身上,说的是口音纯正的英语,语气理所当然,内容却差点把陆见川听笑:“我是德意混血,刚被这家别墅的主人包养,昨天才搬进来大狗叫什么名字?”
男人被他一句话回得愣了好十几秒,“哦哦”两声,答了大狗的名字,目光却一直落在方行舟脸上,片刻后咳嗽一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您是亚洲人”,然后又沉默了几秒,忍不住压低声音:“他……出多少钱?”
方行舟摸狗摸得正开心,听到这话终方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年轻男人。
他还半蹲在地上,从下往上的看,目光微斜,眼角的泪痣被眼光照得很显眼。男人盯着他挪不开眼,见他慢慢朝他笑了起来,目光却似笑非笑的,看得他心脏怦怦直跳:“要不把大狗送给我吧,我可以考虑一下。”
眼前人的喉结滚动了一圈。
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方行舟的肩膀,方行舟回过头,有些不舍地拍拍乖狗的脑袋,站起身来。
他亲了一下陆见川的脸颊,握住他的手。
两个动作,陆见川心里头咕噜咕噜冒泡的酸醋就被戳没了。
陆见川冲邻居礼貌地点点头,揽住方行舟的肩膀,寒暄过后含蓄地夸了一句:“您的狗很帅,我想我也应该养一只。”
说完,他转头看方行舟:“一只够吗?”
方行舟想了想,道:“两只吧,我想要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