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似乎不乐意由您挑这个头。”
成家的祖上也是官身,可惜子孙不争气,于读书一道都少了些天赋,后面就变成了商户。虽说吃穿不愁,但是心里总是缺了点什么。成家的家主比南宫君烨大了十几岁,却一直屈居南宫君烨之下,时不时就要找点由头弯酸一下。
成家虽然没人擅长读书,不过他们始终以儒商自居,“坚持”孔孟之道,对于她这种不安于后宅的女子很是嗤之以鼻。
成家不参与也是南宫云辞早就预料到的,无所谓,临安的茶商最大的有四家,分别是南宫家、成家、吕家和严家,有三家就够了。
南宫云辞将这宴会的地方定在个园,个园是她父亲送给的生辰礼物,园子中间是一大片活水,这园子集齐了江南的特色的建筑和假山,四季四景,春有红墙衬着纯白的玉兰,夏有绿荷并红荷,秋有银杏铺满地,东有红梅迎风开。
都是茶商,自然喝的还是茶,配上各式各样的茶点,这轻松惬意的氛围让大家感觉是来个园游玩,而非谈正事的。
朝廷这过路税抽的太狠了,不到两个月时间,茶商们就受不了了,在这样下去他们只能尽量多在本地去卖茶叶,但是一旦大家都这样去卖,茶叶的价格必然会崩塌。
吕家和严家可都是打听到南宫家近些日子都关店了,但是之前他们就运了许多货出去。现在看来应该早得了消息,提前把手上的货都运出去。也不能怪人家不告诉你,大家都是对手,不趁你病要你命就算是心善的了。
南宫君烨这个老狐狸条女婿的眼光还真是好。
在场的人都发现南宫君烨并没有来,只有他的独女在。请帖也是南宫云辞发的,难道这商会,南宫君烨打算完全交给女儿?
“诸位,今日之宴是为以后,想来这过路税大家都有感触。”
吕家家主看了眼上位的南宫云辞,接过话说,“扒皮抽筋也不过如此,就是不知道朝廷能这样做多久。”
这是试探,试探南宫家手里的消息,南宫家有他们没有的消息渠道,也有着比他们更大的家业,所以一定比他们更急着解决问题。
“朝廷之事谁又说的清楚,说不得还有后招,明亏暗亏都是亏,要不要吃就是大家自己的选择了。”
“南宫小姐说着这话,我等可是不依的。要我说,咱们是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吃亏。”
下面坐着的茶商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说着近些日子的诸多困难。
南宫云辞端起茶杯,轻轻含了一口,由着他们发泄心中的不满,有不满才好,有不满才会想着去改变。如果不是朝廷前后两步棋太狠,他们这些商人大抵也就选择交钱了事。毕竟和气生财,何况这税银总有一部分会被买家分担。
“南宫小姐今日将我等齐聚此处,想来是有想法的,不妨说说看。”问话的是严家家主。
“今日在座的占了临安茶叶八成以上的份额,我们若是团结,这价格就是我们说了算。茶叶虽比不得粮食,但是官家人谁家缺的了?”
有心急口快地直接问,“您是说我们约定个一样的售价?”
大家手里的茶叶不尽相同,怎么可能是售价一样?严家家主和吕家家主互看一眼,心里都有了些猜想,两个狐狸都不打算先开口,若是真如他们所想,那这话语权势必要争上一争。
南宫云辞注意到下面众人的眉眼官司,也不再吊着大家的胃口,“我南宫家提议组建茶叶商会。商会以商会内所有商户的利益为基础共同商定商会事务,同时约束商会内成员的行为。”
维护商会内所有盟友的利益?如果真的能这样,那所有的小商户都会想要加入的,毕竟人微言轻说的就是他们。
商会能不能发挥实质性作用,要看几个关键点,一是设立商会的管理架构,包括行首、会董等;二是所有入会商人共同签署的商会盟约,这不仅是君子协定,更是有惩罚的契子;三是商会要规范商业行为,不然就是为患一方,长久不了的。
吕家主看着侃侃而谈的南宫云辞,问道“这商会要如何应对过路税?”
“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这茶叶的价格亦是如此。”
“过路税说到底,是提高价格,拿我们买到京都的茶叶来说,加上过路税,要想保住原有的利润,那价格至少要翻一倍。如果茶商都不降价,那么流到京都市场的茶叶价格就是现在的两倍之高。”
如果有人降价,那就一定会有其他人跟着降价,然后就是价格的一泻千里,小茶商陆续出局,大茶商也会大伤元气。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下,没有一个人能受益。
“两倍的价格谁会买?”洪天质问道,他觉得南宫云辞提议是异想天开,他们这些商人凭什么和朝廷拧巴,无权无势,不如破财消灾。他们洪家的茶山本也不多,过往就基本在本地销售,有没有过路税对他来说差别不大。
“要喝茶的人,必须喝茶的人会买,但是这买的量大概会少上许多。”有些手头不宽裕的人,可能就只买必须要的那部分了,过路税不是针对茶叶,而是针对所有需要流通的商品。
南宫云辞也不催促什么,给所有充足的时间考虑。
“南宫小姐,你能代表南宫家吗?”
“我在这不就是因为我代表南宫家吗。”
南宫云辞送出的请帖写的可是:南宫云辞诚邀各家家主来个园一叙。
沉默了许久的严家主问,“行首、会董怎么说?”
“自然是投票,商会内所有的人一人一票,选出九个会董,然后再由会董投票选出行首。”看出好些小茶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又很肯定地补充说,“无论家业多大,这选票的效力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不按实力区分?”
“吕家主,若是这样,我南宫家不是永远都是行首了吗?”南宫云辞这话一点不客气,但是也是实话。
小茶商都没有开腔,南宫云辞这个提议对他们更好,但是能不能成行还要看今天来了的三家大茶商。只这一条,他们就相信她所说的要维护商会内所有盟友的利益。
吕家家主总觉得这安排有些掣肘,他吕家好歹也是临安前四的茶商,若是被几个小茶商指手画脚岂不是很丢面子?
“若是所选的九个会董都是一类人,然后他们要求所有的茶叶售价不得超过一两茶叶一两银呢?”
“严家主的问题是个好问题。首先,会董九人是有限制的。将我等茶商的家业分成三等,每一等选出三人,如此就可避免会董只代表一部分人的利益。其次,关于商会的权利,也是有限制的,就比如您所提的价格,可以设置最低价,但是不设置最高价。”
设置最低价是为了避免恶性的价格竞争,至于高价,只要你能卖出去,那随便你自己设。
“南宫小姐,我们这样定下最低价,朝廷是否会问罪?”
“何罪之有?”大齐律法可没有说过商人不能自己定价,也没有说过税收提高以后不准涨价。
南宫云辞看出很多人在犹豫,也正常,这商会本身就是一种反抗。如果他们临安的茶叶商会成了,其他地方也可能会成立各种各样的商会,比如粮食商会、矿产商会、林业商会。若是大家都咬死底价不松口,朝廷的过路税和官商的打算最后就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那位暴怒会不会再做些什么也不好说,但是现在不反抗,以后也就不用反抗了,因为没有以后了。如果那位准备把所有商人都抓去下狱,大概也就是官逼民反之时。
茶叶都还好说,粮食这种东西价格翻一倍,不是要人命吗?
吕家主本想让南宫云辞共享他们西域的商路,但是想想也不可能,便没有再提。如果南宫家的茶叶有本事全走西域,那么他们的茶叶就算卖的比过往少,也不会少太多,这样也好。
南宫云辞说完了商会的构想,又依次解释了一下利弊。她没有让所有人当场下决定,只说七日后在个园再见。届时,来了的人,自然是同意加入商会的,没有来的就是拒绝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