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太需要肯定了,所以当蒋立明夸她,对她格外欣赏那欣赏起初干净而纯粹,不因为外貌也不因为性别,仅仅因为这个学生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解出了某道竞赛题那之后,金娅真渐渐开始信任蒋立明。
那天,蒋立明问金娅真要不要试一试参加竞赛。她觉得高兴,胸腔里快乐的满足感将她托离地面,要开开心心打个滚才好。蒋立明告诉她竞赛时间,又不经意提起,自己曾经担任过那个竞赛的出题人,办公室里有一些关于竞赛的资料。
“下课后我帮你找找吧。”蒋立明道。他个子不低,面貌端正,年轻有为,对比学校其余物理老师,天生有一份更接近学生的亲切感。尤其说话字正腔圆,嗓音低沉,很像新闻主播,深受学生喜欢信赖。
兔子
金娅真满口答应下来。她想起那次偷听,父亲轻蔑惋惜的语气令她始终心怀芥蒂。虽然父亲对她不错,对于学业和练琴都颇为支持,但她总过不去那个坎儿,迫切需要更多东西来证明自己。
下了课,金娅真在教室外等到蒋立明。蒋立明拿着一把钥匙,说要去六楼,资料就放在那儿。
金娅真不疑有他,跟随蒋立明到了六楼。
旧教室有股挥散不去的陈腐味儿,蒋立明半掩上门,只开一盏灯。金娅真穿校服短裙和衬衫,亭亭玉立,白净的脸笑起来会浮出两个酒窝。
她不常笑,蒋立明却很清楚要怎样让她降低戒心,连连赞赏最近几次小测验金娅真的良好表现。金娅真抿着唇,心情松快得几欲哼歌。她再如何早熟,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不懂得有些人的伪装只是为腌臢的淫秽念头做铺垫,不懂得这社会对女孩子太过苛责,环顾四周,处处荆棘密布,活得实在辛苦。
蒋立明拿着一沓试卷走近,金娅真则坐到椅子上。蒋立明挨得极近,金娅真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气味,说不上来是什么,有点像山洞里的青苔,令人毛骨悚然。
“你拿回去。”蒋立明握着试卷轻轻搭在娅真肩上,然后缓缓磨蹭了几下,往下游弋,停靠在胸口。“先做这几张。”他另一只手随之附上来,指着一道题,手背像不经意似的,贴在娅真胸前。
金娅真后背一麻,她立刻感受到了异样,这异样像爬蛇的信子黏腻攀附住皮肤,可她正想挣脱,蛇警惕地迅速消失了。
蒋立明若无其事缩回手,好像刚才的触碰不过是意外。
“你很聪明,娅真,”他笑得可亲友善,“老师很看好你。”
金娅真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忽然失去了表达能力。而这时蒋立明低头,在昏暗的空间内,将视线聚焦在娅真并拢的腿间。
那视线也像蛇。
金娅真猛然一抖,迅速站起来道:“……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蒋立明站在门口,半张脸掩在黑暗内。金娅真不敢回头,那蛇一样的感觉如影随形,一直伴随她许多天。
她回去后,试探般在餐桌上提起此事。母亲正分发碗筷,闻言不甚在意地说:“这有什么,你太敏感了。”
父亲也是如此。他袖手等下班的妻子忙活完一桌饭菜,从电视机前施施然起身,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碗筷,听过女儿小心翼翼的询问后,皱眉教育道:“老师欣赏你,单独给你资料,那是好事,你不是很想在理科方面表现自己么?要懂得抓住机会。”
金娅真于是想,也许真的是我太敏感了吧。
可过了几天,小提琴老师找她商量事情,她便到办公室跟班主任请假。班主任批了假条,忽有急事匆匆离开。蒋立明也在办公室,正是上课时间,空荡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蒋立明道:“正好,娅真,过来一下,老师再给你一份卷子。”
金娅真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她走到蒋立明身侧,看见地上落了支红笔,想来是哪位老师不慎落下的。
金娅真弯腰去捡。
就在她拾起水笔的那一刻,蒋立明把手伸进了她的校服领口。
28自缚
“小姑娘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但只有这个录像是没有用的,你们能理解吗?老师叫你们过来……说实在的,是为了把你们跟蒋立明区别开来,娅真也同意,她一直说相信你们。对了,还有陈桑,他当天怎么也在六楼?……看漫画,怎么一个个的都想看漫画啊,你们都快高三了。”
班主任隔着窗户看了看还在办公室里坐着的金娅真,叹口气道:“其实这种事……没有确凿证据,到最后大概率是不了了之,娅真说她在办公室也被猥亵了,可那时候正好在监控死角,根本没拍到什么。她还说不想叫陈桑来,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杨宙大致猜到原因,说:“嗯,我们都明白。”
班主任点头:“回去吧,先别跟别人说。”
她又看向许时曦:“还有你,不许随便请假,听见没有?文化课也要抓紧。”
许时曦乖乖道:“我知道了。”
跟老师道过别,杨宙大踏步往教室方向走,许时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杨宙看起来面色不虞,眉头紧皱。许时曦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杨宙没回头。
“杨宙,”许时曦又叫了一次,“杨宙。”
男生猛地转身,他走近一些,用力拽住许时曦的手腕,将他拽到杂物间门口,许时曦踉踉跄跄,手腕也有点疼。
“许时曦,”杨宙沉声问,“你知道这事吗?”
许时曦心里咯噔响了一下,他有些费劲地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宙攥紧那截细伶伶的腕子,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不是说你是援交的?你知道这些事吗?偏偏是六楼,你带我去那间教室的时候……金娅真就在隔壁一间……”
那天杨宙在同班男孩身上榨取无数青稚甜美的汁水,昏昏沉沉却无比满足地获得人生中头一回攀至高峰的体验,然后他看着许时曦喝那瓶蜜桃味的脉动,心脏鼓噪着,想他是一场夏季高烧,危险却不至于让他难受。
可就在隔壁,一墙之隔,同班女生被他所敬重的老师猥亵,蛇一样黏腻恶心的东西蔓延到全身。
“性”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竟有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你不是伙同陈桑骗我吗?”杨宙看着他,眼睛里昏黑一片,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装作是婊子,许时曦,金娅真在隔壁,我们却不知道,还在那儿……”
许时曦被他握着,那一小块接触的皮肤很烫,其余的地方却慢慢冷却。他看着杨宙,实在是很疲惫地想,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和杨宙就走到同一个地方了,但就是差这一步。他可能真的不太走运。
许时曦说:“……我不知道,谁会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你现在是在生我的气吗?”
杨宙说:“没有,许时曦,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
他忽然松开桎梏,表情显出一瞬间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