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林有时候会忽然要求循环一天,后来江亦深发现他在循环刷题,把上半个月落下的内容都补了回来。

江亦深则时不时收到来自徐华盈和邢芸的问候,邢芸很多时候不是在问戚林的情况,而是问他近期怎么样、在做什么,江亦深将这视为某种考察,于是尽量表现得积极向上,但邢芸似乎不吃这一套。

在平凡又安逸的日子里,他们度过了“30天”这个节点。

这一30天是包括循环日期在内的计算方式,他们特意空出一天没有接吻,到零点时仍然出现循环,戚林推断,如果“30天”的猜测没有错,那应当是以现实时间中实打实度过的30天为期。

很巧,从12月31日开启循环,而30天后的1月29日,刚好是除夕夜。

仙人球的长势也着实附和这一猜想,含苞待放,江亦深特意上网搜了下开花的模样,判断还有一两天就要绽放了。

除夕近在眼前,目所能及的整座城市都洋溢着喜气,早市卖年货,每天都人满为患,江亦深去买了一次,被老头老太太淹没在人海里,抢又抢不过,逃又挤不走,除了牢牢护住自己的手机钱包身份证之外没有办法。

冬天几乎每天都在刮大风,可这段时间连风里都送着喜气,街上卖春联吊钱的小摊用石头压着四角,但仍然有不少吹起来的窗花,吊钱被风吹散,洋洋洒洒的红色纸片飘在空中,像下了一场幸福的雨。

江亦深买了不少,自从爸妈离婚后,他出去上大学,家里就没贴过这些,但江长鹏下半年变得格外迷信,听说如果对门贴了福字但自家没贴的话会影响运势,立刻派江亦深出去采购。

从街头到巷尾堆满了摊位,人流在摊位间的过道里摩肩接踵,远处的音响放着独属于春节的歌曲,聊起天来都要扯着嗓子喊。

戚林裹在围巾和帽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被江亦深牵着走。

江亦深个子高,只是径直往前走就能开辟出一条道来,戚林偶然一转头才发现身后跟着一串路人在蹭路。

所有人都在享受即将到来的新年,只有两个卷入舆论风波的人与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1月27日,学校超话出现了两条热帖,不知道是被买了推广还是怎的,一经发出就获得了大量曝光。

发帖人是何健,足足九张图片的指控,先说自己收到了来自其他多个校会部门的联合举报,说外联部内部不干不净,接着他话锋一转,痛骂于嘉明此人阴险狡诈,最后莫名其妙开始卖惨,说这些年被部门排挤,过得很不舒坦,迫于淫威做了许多对不起学校和社会的事情,真是罪过。

他这帖子显然有高人指点,不仅仅提了于嘉明参与分赃,还在字里行间暗示他人品不行,其中包括给人造黄谣、恶意举报同学、偷窥他人隐私等。

第二条帖子是于嘉明狗急跳墙的反击,言辞激烈,不仅把何健的老底揭了个底裤全无,还提到了许多涉及学校内部的敏感内容。

帖子发出三分钟,连人带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情发酵一晚上,凌晨几分,何健的帖子也消失,但好歹号还在,顶着个冤屈的头像和空白的主页坚挺着。

那条已经无法查看的微博被朋友圈里认识的不认识的校友纷纷转发,有吃瓜的,有义愤填膺指责的,有说风凉话的。

凡子一群人转发得最积极,许多同专业同学也纷纷下场围观。

江亦深自然看到了,其他人或许只看到个皮毛,但他知道于嘉明以后的路恐怕不好走了。

内讧激烈,而于嘉明这样不管不顾地把那群帮外联部做假账的人卖个干净,足以看出那些所谓“人脉”都站在了何健一方。

于嘉明费心费力获得了保研名额,还要继续在这所学校呆三年,接下来的三年,怎么面对同门、导师、校方,那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把这些捅到网上公开给所有人,瞧着就是弃车保帅的下下策,看来何健也没那么好过,恐怕都要被追责,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但江亦深和戚林这两个幕后主使都没工夫分心了,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不出意外的话,循环将在大年三十这天结束,两个人都舍不得,到这时才觉得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可戚林的父母是大年二十九的车票这意味着他们恐怕连着两天都见不到面了,真是漫长。

第61章 1月29日

据交通运输部数据显示,今年春运期间全国跨区域人员流动量预计突破30亿人次……

机械女声如电钻一样推进耳朵里,把江亦深的脑子屠了一遍,将他从梦境里生拉硬拽出来,他睁开眼睛,在枕头上翻了三圈,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机械女声,而是电视新闻播报。

他按亮手机看了眼,早上八点半。

江长鹏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很大,让小家变得格外热闹,江亦深困得要死,昨晚他半夜跑去戚林家楼下和人私会,差点被戚林爸妈抓到,跑了个铁人三项逃出抓捕,凌晨一点多才到家。

他把脸蒙在被子里,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楼下一串响亮的鞭炮声把周围四栋楼全都吵醒了。

“爸”江亦深嚎叫道,“你咋起那么早,后不晌儿才做年夜饭了。”

“都几点了!”老爸的声音居然是从遥远又缥缈的地方传来的。

江亦深被这天外传音吓得一骨碌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跑出去,看到江长鹏正挂在客厅的窗户外面,一脚踩着防盗护栏,一脚踩着窗台,一旁放着盘白浆糊,他拿了根筷子往吊钱上抹。

“爸你下来!”江亦深头都大了,“我贴,我贴!”

“拉倒吧,你拿墩布出来擦久地。”江长鹏个子太高,在防盗窗里要弓着腰,他把吊钱贴到窗户上,蹭得五个手指头都是红的。

江亦深看了会儿,困意彻底消失,回去换了衣服,给戚林发消息问早。

今年是戚林的本命年,他打算过段时间抽空去求根红绳来挂戚林身上。

对面没有回答,也许还没有起床。江亦深从洗手间拿出笤帚扫地,陪着江长鹏做大扫除。

往年父子两个随便做点饭吃就算是年夜饭,但今年江长鹏有意做得隆重些,提前买好了鱼等着做。

江亦深不想让他太操劳,在外面订了几道菜,只让江长鹏发挥那条半死不活的鱼。

江长鹏现在有许多忌口,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血糖每天都要测,自己一个人总是随便对付就过去,已经许久没有下厨做过硬菜,架砧板挥刀的时候瞧着精神矍铄,江亦深看着也高兴。

单元楼下的车子就没停过,来来往往,从楼上就能听到聊天的声音,一下午听得他心里发痒,只能一个劲发消息骚扰戚林。

他想见戚林,又约不出来,整个人都像被老树藤锁住的妖怪,浑身难受得不行。戚林也在家中帮爸妈打下手,听描述似乎相处还算和谐,戚父给他带了些在家卤好的肉,没有提出柜的事情。

下午时戚林发了照片给他,是那株仙人球仙人球开花了。

小小一颗仙人球将花苞滋养绽放,玫红色的花,淡黄色的蕊,开满一整圈,像顶着一个漂亮又生动的花环。

戚林录了一小段视频给他,视频中他用手指拨弄着花瓣,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好像在科普这花儿叫什么,江亦深看完什么也没记住,又点开重新看了一遍,除了那只手指根本看不清其他东西。

江亦深回复:宝宝我想你。

戚林过了半天才发来一条语音:我给你看花儿呢,你看见了没有?虽然仙人球比最开始小了好几圈,但花儿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