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噪杂喧嚣的人声鼎沸之中,他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那一丝不高不低的熟悉声线:
“看这!”
他循声而望,看向了船上那人,遥遥相望之时,一切声音都疾速远去,他的世界静默得只剩下了彼此。
他们的兽瞳轻易就能在黑夜中看清彼此,林乐凡将头发完全束起,赤着上身,手持长锤。
瞧着他神采飞扬的笑着,又一下将手中的铁锤砸上了滚烫的铁水,飞起万丈光华!
容纤影的视线被这热烈鲜活的色彩尽数剥夺,他忍不住翻过了石桥,在一片惊呼中,落在了水面上。
他一步步的行在水面上,于满天星火中,循着那光源而去。
沐浴在火树银花之下,就如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知疲倦的痴人,任由滚烫的星火微燃起金发,滑过肌肤,带来灼烧的刺痛,也要不懈的追寻。
又一次的落星闪耀之刻,炫目的花火中,他已然恢复了原本成人的身形。
就像是短短几步之间,便走尽了璀璨的岁月长河。
直到最后,终于行到了那个梦寐以求之人的身畔。
林乐凡见他竟就这么踏上了船,便也停了手下的动作,将手上的铁锤交给了旁人继续,笑说:“这打铁花,要离远些才好看,你凑这么近就不方便看了。”
周遭的人自是对他目瞪口呆的,但糊弄几个凡人对容纤影来说轻而易举,很快就无人再留意他们。
见他不答,只是紧紧的凝视着自己,林乐凡撩起了他的一缕金发,摸着他的脸道:“怎么这样不管不顾的?头发都被烧着了,脸上也有,会疼的。”
容纤影一双金眸灼灼的看着他,抓住了他的手,探出猩红的舌尖就从指缝里重重的舔了进去。
口中尝到了些许铁锈的滋味,还有更多的,是林乐凡的味道令他无比安心的,眷恋的滋味。
林乐凡被他被星火照亮,却远比星火更炫目的容色所摄,如今见他这般赤裸裸的引诱,又怎会不解风情?
脸色微红的轻笑着推脱:“好了,这里不合适……”
可他的手却抽不回来,容纤影逼近过来,红绸翻飞的眼尾魅色无双:“那哪里,才合适?”
林乐凡的耳畔回荡着自己的心跳声,瞧着他说不出话来。
……
那夜之后,就像是终于找到了某个微妙的平衡点,两人并未再那样频繁的争吵,依偎在一处时,多得是蜜里调油的馨甜。
容纤影的爱热烈如火,放浪大胆,林乐凡便如忘却了一切,沐浴在其中,与他抵死缠绵。
而伴随着交游会的临近,身为少宫主的云飞星也越发忙碌了起来,不知是否也因为上次的擅闯以及之后的那事,云飞星来见他时间明显减少了。
他依旧还是那样,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什么都不知道,更什么都不做干涉一般,仅仅与林乐凡同处而已。
可林乐凡却开始忍不住的看向他,他心底里的恐惧已经随着先前发生过的事,越发淡去,随之愈演愈烈的,是心中如乱麻般纠结成一团的困惑。
云飞星很倔,很执拗,他认定的事,便一定要完成;打定主意不开口的事,便也不会开口,无论同谁,所以林乐凡也并不问他。
他原先从未想过,任谁都不会去幻想那样疯狂的事,所以他自然从未发现:
在迥然不同,宛如天悬地隔的气质之下,云飞星白绸下的面容,无论是优美的唇线还是精巧的下颌,都与“容纤影”,如出一辙……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流淌而过,转眼就临到了他与谈越约定好的拜会之时。
临近交游会开幕,隐仙宫也鲜有的热闹了起来,时不时的有各仙门的弟子互相结交拜访,或一同出游,甚至相约同闯秘境,亦有不少已经开始私下易物。
林乐凡这一回并未如上辈子那样简单随意的消极怠工,而是结交了不少新朋友,连带着玄虎和胡六郎都被迫认识了不少人,纷纷叫嚷着要从他这条见人就扑的疯狗身边逃离。
许是他身边来往之人实在繁多,容纤影竟也没再一一吃醋,听话的退回了该有的界线。
林乐凡对他已无暇多想,他虽认识了许多人,探过了不少仙门的口风,却并未搜寻到多少自己想要的答案,理出什么头绪来,最终也只能将希望,都更多的压在了问道门上。
此番,需要参会的各大仙门代表,皆已作为主宾入住隐仙宫,好比最早的天音阁,早在数月之前,阁主妙铃仙子便已与汐梦君同来。
相约的当日,谈越带着林乐凡进入了隐仙宫内门,明明他才是在隐仙宫待了近两百年的“弟子”,却终归不过一介过客,连外宾都不如。
不过他也没心思再去追忆自己并不光鲜的过往。
问道门的落脚处在留仙境里的一处别宫中,留仙境的山足够多,未免节外生枝的矛盾,给来宾安排的住处大多相隔甚远,清静私密。
林乐凡一路走进,那些一同前来的弟子们多是好奇的打量着他,也有已经结识过的,便简短打了个招呼。
问道门只收妖修,门下弟子们对同为妖修的林乐凡更亲近友好些,不过也同谈越一样,他们虽有自己的秉性,言谈间却都略有保留,这或许也是问道门“神神叨叨”的特性了。
谈越将林乐凡带至了主殿,古朴的大门牢牢的紧闭着,看不见里头的任何光景,也无任何声音传出,令人无端的紧张了起来。
谈越在他身后站定,显然不与他同往,却也并不相逼:“准备好了,就进去吧。”
林乐凡疑惑的看着他,只要涉及问道门“修行”相关的事宜,谈越便如现在这般,收起了爽朗随性的性子,变得惜字如金了起来:“林兄,之后……”
他想了想,还是住了口,不再多言。
林乐凡也知他门内忌讳,冲他一抱拳,笑道:“无论如何,都多谢谈兄了!”
他说罢,也不再犹豫,推门便踏入其中。
在他的脚迈过门槛,落地的那一刻,原本空空如也的古朴大殿,骤然产生了某种令人目眩神迷的扭曲。
当林乐凡的脚完全站定之时,眨眼间,原本的大殿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云隐雾绕的“仙境”。
这里不再是刚刚他所看到的大殿,而是一片开阔的云海,就连头顶亮如白昼的日头,都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