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动情之时,青嘉得隙喘息,艰难开口问了句:“皇兄不久前又派沈大人去襄域了吧。”
萧钦的吻骤然停住,他以为是自己听错。
“说什么?”
青嘉却别过脸去,“没什么。”
萧钦皱眉,掐住她下巴叫她正视自己,“是不是有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
“不是事实?”青嘉罕见的不恭顺。
萧钦沉默了,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青嘉垂下眸,她早已清楚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但心里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毫无波动。
她心底郁郁不悦,却又说不清楚具体缘由。
昔日里,她与那位周府千金只在宫宴上寥寥见过几面,且交流甚少,彼此间并不算熟稔,印象中,周小姐美貌惊人,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超尘脱俗的灵动气质,叫人过目一面便难忘的程度,的确是这样不寻常的难得佳人,才能使皇兄魂牵梦绕地念念不忘。
越是这样想,青嘉越是控制不住地低落。
“不会再去送了。”萧钦自嘲地叹了口气,并不对此事讳莫如深,他收整好心情启齿问道,“你可知道襄域地界的三郡十县,这些年里因光明教余孽流窜藏匿,而被朝廷忌惮所弃?”
青嘉怔然了瞬,如实摇摇头,不知皇兄为何忽而论及政事。
萧钦轻力敲了她额头一下,仰身躺平,叫她枕在自己臂弯里,而后继续道:“因为光明教野草除不尽,总不安生的缘故,这些年来朝廷对襄域地界一直无拨款帮扶,更无正式的规划,放任其自由发展,然而在这种缺乏管束的大环境下,襄域百姓不知耕牧渔樵到底哪一种更适宜营生,于是走了不少弯路,百般受累,过得艰难……至于送去的那些东西,其实最后没到她手里,她借花献佛全部兑换成了银两,用以帮扶当地百姓经营致富,如此说来,倒是寡人惭愧。”
说完这些,萧钦语气明显轻松得多,他吁气又提了句,“明日给你看看青淮山的回礼卷轴,上书千人之名,着实沉重,到时你就懂了。”
青嘉感慨于周妩的仁心与气魄,假天子之手,行为民益事,这不是常人有胆量敢去做的。
“皇兄不气恼吗?”
“恼,怎么不恼,当时气得差点叫人将那名册给烧了,但最后还是命人拦截了回来。”
萧钦作缓地揉了揉眉心,再睁眼时眸光不再暗沉,他意识到与青嘉挨近在一起,心头的烦躁不悦很快能被抑制住。
他开口:“不管怎么说,卷册上的百姓谢恩,至诚为真,烧了难免可惜,只是既要帮扶襄域,几车金银哪里能救治到根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令其地方官员有所作为,引民增益。”
青嘉想到什么,认真回话:“襄域,这不是皇兄赐给禹王的封地?”
“正是。但襄域行政的具体权力依旧在朝廷,在寡人手中,萧珩不过挂名,他身边纵有周家父子这样的忠臣能臣愿意相帮,可没寡人点头默许,他们现实行政落实,根本不可能。”
青嘉:“那皇兄的意思是?”
“放权。”萧钦并不迟疑地开口。
萧钦自有为政的长远眼光与权力收纵的君王魄力,只是先前仇恨与报复占得他的全部精力,致使他被人误以为是昏庸无道,草菅人命的暴君,众人也慢慢忽略掉,他入京前的战功卓越,都是他自己实打实,刀尖舔血争得的荣誉辉煌。
他势不可挡的光环,并不是因登上帝王高位才开始被赋予。
我命由我不由天。
敢与天争的人,又岂会平平庸碌。
“富足襄域,这是国事。无论是禹王周崇礼等人,还是青淮山江湖之势,他们的力量到底微薄,纵是有为民仁心也根本无法做到,除了我,世上没人能做得到。”
萧钦眸光利起,他口吻轻狂着,眼神满是信心十足。
说完,他俯身额头抵上青嘉,收敛了语调的正肃,换作微微缱绻的吟喃,就像情人之间。
他问:“相信吗?”
青嘉信,且她一直相信。
可闻言,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错过眼道,“我的信任不重要。”
萧钦抬手捧住她的脸,坚持要和她对视,在二人的无奈对峙间,他口吻格外认真地强调说:“很重要。”
“且,最重要。”
第71章 青嘉x拓拔湛
青嘉搬回朝椿阁的第一日,便受贵太妃娘娘亲召,于是还没安稳坐上片刻,便辇轿动身赶去了永福宫。
进门,看到贵太妃娘娘的亲侄女,赵纭霏赵小姐也在,青嘉顾及礼数周全,先向长辈主动问好,而后不端架子地向赵小姐点头示意。
闻言,贵太妃娘娘立刻面上带笑地叫她免礼,还殷切地迎上来拉她落座,然而赵纭霏始终态度淡漠,不言不语,其目光侧睥着更显出几分傲慢姿态。
青嘉多少能意会出,对方不喜自己。
她没多计较,假装未觉。
宫人们凑前左右奉茶,青嘉接过杯盏,低头不紧不慢品呷两口后,终于听到贵太妃娘娘按捺不住地免过寒暄,率先开口。
“青嘉,你也知道皇帝选秀在即,将来春熙、储秀、延禧、朝椿四宫主位,依规矩是要封赐给新人,本宫也算是这皇城内的老人了,还从未见过有公主僭越礼制,在新帝选妃之前,冒然占住四宫的。”
话音到这儿,赵纭霏面上的嗤嘲冷笑之意已经不加掩饰了,青嘉心想,如果能听清她此刻的心声,那些话一定不会干净。
她自新苑高调搬回,此举几乎坐实了之前那些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
眼下宫中人尚未明面对她鄙夷,只是顾忌着皇兄的君威,待皇兄日后厌了倦了,她根本就是毫无退路。
思及此,青嘉心里不免一阵凄凉,早没了与赵纭霏计较的斗志,她不明自己该何去何从。
贵太妃娘娘继续启齿,看向她时,娘娘神容依旧和煦,将轻视掩藏得完全。
“青嘉,本宫自小看着你长大,知晓你素来知礼明节,端行淑慎,又岂会跋扈任性行事,想来搬离新苑也并非是你的决定,只是皇帝到底年少气盛,有些事思量不周在所难免,但我们在其身后,该要本着为他着想的初心,劝言提醒,有错查纠,时时维护起宫苑皇室的清誉,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