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礼此举,是执意走险。

……

三日后,车载沉甸行装,由管家方伯领队,先一步出了城门。

大件箱箧先运出来,后面载人就能多点轻松,前院忙碌不迭,抓紧做着最后的扫尾补漏,周妩与容与没什么太多东西要拿,于是收拾好后,两?人将行装交给下人,便相携一起去了朝椿阁,帮着嫂嫂秦云敷收纳她惜之如命的各种灵丹妙药,珍贵虫草。

正快要收完,北院忽的有小厮过?来传信,告知他?们父亲正召二人过?去一趟,有话要说。

不知什么事这么急,周妩和?容与不敢怠慢,忙随小厮赶赴北院。

进了书房,房门从?外被闭严上,周妩没多想?什么,容与却先一步觉异。

当下这样的情景,他?之前便身临体?验过?一次,或许要和?那次一样,他?与阿妩今日都要朝那副奇怪字迹,敬一炷香。

果?不其然?,他?的猜想?很快得以印证。

周敬见?他?们到,径自向里,将墙上挂裱的字帖取下,露出后面斑驳墙壁上手刻的字迹。

周妩是第一次见?,新奇上前打量,疑惑询问?:“父亲,这是……”

“是一位旧友的手迹。以后我们离京换府,此迹也会?被剥除干净,最后一次,为表对前人缅怀,你们两?人一同敬一炷香吧。”

周敬未明确说明刻字之人的身份,可若仅仅是为怀友奠念,他?上次敬香时,更合适叫来周崇礼作陪才是,可他?没有,前后两?次,都特意召来容与一个外婿陪同。

聪明如他?,怎会?不觉异样,容与静默思吟片刻,不可不作联想?。

“身许国,请长缨,情移义?断,不复和?孺……”

周妩的目光还停留在墙壁之上,她默读完一遍墙壁上的手迹,歪头又问?:“父亲旧友?那是哪一位,我认识的嘛?”

周敬摇头,“你不认识。”

“那前辈可有在外的名声?”

周敬又寻借口,“这前辈素来行事低调,我结识所知的恐怕也不是真名,但眼前的手迹为真,值得你二人躬身同敬。”

说完,他?又补充:“你先单独敬一炷,而?后再同与儿一起。”

周敬将手中的香递过?去,周妩接手,没多想?地诚意躬身,听从?父亲交代,持礼敬拜上香。

她正要起身,周敬再次提醒,“阿妩,自报家门。”

周妩反映了瞬才出口:“小……小女名为周妩,是京城宰府周家周敬的幺女。”

“再说得详细些。”

周妩感觉父亲所为奇怪,但还是依言继续补充说道:“也是青淮山现任门主容与的夫人。”

说到这句,她余光向外瞥,察觉到容与哥哥正注视着自己,于是脸颊不由地有些发红。

周敬又示意,“与儿,你也一起过?来。”

容与却问?:“我需不需要自报家门一次,父亲?”

周敬听到他?最后的称呼,微愕怔然?,心头涌动异样情绪,但最后还是尽数遮藏住,他?移开?目光,重新落在墙壁之上,摇摇头回说,“不用,你站在这里,就已足够了。”

周家的马车队伍前后驶出中央街道,书房角隅的那以处旧迹,从?此覆落成灰。

待尘定,往事随风去。

……

萧钦带追兵一路疾驰,直至追到京襄分界,这才拦截下周家的队伍。

见?皇帝纵马亲临,周崇礼十分意外,只觉为自己这样一个脱离权势中心的小角色,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一场。

周敬老臣礼重,不敢怠慢,于是忙从?马车里下来面君,周崇礼紧跟其后,如实对萧钦说明,自己日前向尚书大人告假,并且已获批准,所行并无违制。

但很快,两?人意识到不对,此刻萧钦目光如灼,却只盯在阿妩一人身上,再看容与,神容几乎不加掩饰地外露厌烦与狠意,双方对峙,剑拔弩张,彼此不让,周敬蹙眉略微琢磨,很快有所会?悟。

年轻人,气盛,冲动。

他?并不知阿妩何时招惹了新帝,与先前的沈牧相比,这次才是真正的棘手难以应对,周敬这边不放心女儿,另一边又愁虑与儿会?因?一时气恼,意气用事。

这时,周妩上前一步,主动打破僵局,开?口道:“父亲兄长,你们先走,别耽误了行程,陛下应是与我有话要说,我们在此告别两?句,只叫容与哥哥留下陪我就好。”

周敬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女儿,他?点头,“好,那我们放缓行进速度,等你们后来追上。”

“好。”

在父兄忧忡的目光里,周妩挥手和?他?们短暂作别,再转身,她目光对上萧钦,打量着他?那张俊面,心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次见?萧钦,他?明显沧桑了些,面目眉心之上,明晃晃地显着愁意。

他?这是怎么了?

“要走了?真快。”萧钦勿自开?口。

周妩淡淡一笑,镇定回:“不算快了,哪有女子回门待在娘家这么久的,也就是青淮山的长辈们纵容我们,许我和?容与哥哥新婚佳期,随意游玩,如今已在京度过?了充实的半月,我们也该启程,去看看大燕的其他?秀丽山川,江水名迹了。”

萧钦再问?:“可有计划了?”

周妩耸肩摇头,“随走随玩吧,只要身边人是他?,无论?到哪里去我都觉得开?心。”

萧钦眼皮垂压下,不再问?了。

容与不想?叫他?们面对面,正要挡过?去,周妩却冲他?安抚地摇摇头,示意她自己可以应对。

他?只好作罢,继续耐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