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来。”江亦深立刻说。
戚林深吸一口气:“我没有不愿意。”
“你在顾虑什么?”江亦深的语气中是十足的困惑,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之前是我们分手了,有事你不愿意告诉我也就算了,那现在呢?”
戚林抬眼看着他:“还有人在这儿呢。”
“循环后他就不记得了。”江亦深说。
许白礼:“什么?”
“你和家人出柜了吗?”戚林被他步步紧逼的话挤得不太痛快,也冷下声来,“你爸爸知道吗?”
江亦深并不理解:“我可以和他说是朋友。”
“他也不是傻子,你这些年有带人回去过年吗?”戚林说,“更何况以后呢?你爸爸又未必喜欢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作为你的朋友把他带去医院,还害他在他前妻和儿子面前丢脸。”
江亦深顿时沉默下来,他看着戚林,像被锋利地挠了一爪,心底一凉,又缓缓泛上疼来。
他没有考虑到这些,那时候他满心都是带老爸去看病,思维都变成单线程。循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他的行为心态,他总想着还可以重新来,还能再循环一次,做事情大手大脚,没太深思后果。
是了,他又做错事了。
许久后,江亦深才轻声道:“他不会不喜欢你的。我回去就告诉他……”
“你爸爸刚做完肿瘤手术。”戚林打断他,“大过年的,别和他说这些。”
“那你怎么办?”江亦深半步都不肯退,执着地想要找出一个两全的方案,“之后的事来日方长,别想那么多。”
“可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戚林最终说,“你不用这样麻烦。”
一句话如一锤定音,敲得饭桌彻底静默,连碗筷磕碰声也消失了。
江亦深不知道如何辩驳这句话,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与他们分手的那场导火索别无二致只是一场初秋换季的小病,江亦深觉得他没必要抱病跑来学校找他,戚林觉得他小题大做。
感情这种事情兼具冷暖自知和当局者迷,许多情境落在外人眼里能看得更清,可偏偏身在其中的两个人要钻死这个牛角尖。
戚林的独立根植于这二十四年的成长中,不麻烦别人是他在社会化中习得的优点,但在江亦深看来是个缺点。
“初一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戚林见他实在难过,便软下声音来哄他。
江亦深知道他应该说“好”,这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是个很简单且完美的方案,老爸不会起疑心,戚林也感到舒服。
可他记得戚林从前说不要再负重前行了。他现在想到这四个字就头皮发麻,怕自己再犯就要被念叨一辈子。
“好。”江亦深把一块炖土豆戳得面目全非,又说,“但我其实想和你一起,我不想你一个人。”
兴许是很少听到这样不加修饰的表达,戚林愣了愣,一失手,筷子“啪”一声,鸡块飞出去,落到许白礼面前。
许白礼大气不敢出,和鸡块大眼瞪小眼几秒:“……我还是去旁边吃吧。”
没有人有异议,许白礼逃也似的离开,留下戚林和江亦深相对无言地吃完饭。
收拾餐盘时,戚林才说:“你把人家吓跑了。”
“你还没回答我。”江亦深紧跟着说。
听得出来他憋很久了,戚林其实想搪塞,可又不忍心真的敷衍,他抿了下嘴唇:“我回去想想。”
横插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难题,让氛围略带僵硬,出了食堂门又是一阵狂风席卷,吹得所有走出来的学生都脚下趔趄。
两个人都气鼓鼓的,但戚林还是自觉站到江亦深身边,偷偷借他挡风,可惜中途被江亦深发现。
江亦深胳膊长,把人兜头揽到怀里,风声呼啸,他低下头在戚林耳边说:“吵完架还要拿我挡风,是不是太过分了!”
风吹得戚林睁不开眼睛,他只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扑在耳畔,居然没有被冷风吹走。
“这算什么吵架!这是交流!”
江亦深贴得很近,让声音变得又低又黏:“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戚林想说话,可风灌得人一张嘴就噎,他索性在怀里扬起脑袋,动作艰难地亲了一下江亦深的侧脸。
行进的方向是往宿舍楼,在别人家蹭吃蹭喝几天,江亦深得回来带点生活用品过去。
前两天老妈还来学校送了趟东西,编织袋装的一堆吃的用的,他打算一起扛去戚林家。
这条路他们曾一起走了无数遍,此时也找回些校园恋爱的感觉,戚林停在宿舍楼门口,推了推江亦深:“你上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江亦深看了眼门口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树:“外面太冷了,一起进去吧。”
“不用,我上去也帮不上忙,你快去快回。”他不由分说地将人塞进门。
午饭时间,进出学生不断,戚林盯着门出了会儿神,想到以前也是这样,他站在门口台阶上,江亦深会在某刻突然出现,隔着一道玻璃跑向他。
宿管阿姨在小窗口里刷短视频,大门内挂着电子时钟,只是屏幕老旧,红色的数字褪成淡粉色,正对大门挂着安全消防知识,戚林快要能背下来。
学生们背着包,有些手里提着饭,三三两两,打打闹闹。他身边是宿舍楼的外卖架,有时候也有快递盒鸠占鹊巢,被风吹得七扭八歪。
好像什么都没变,宿舍楼每年都要迎来送往,可校园永远是生机勃发。
戚林想到江亦深在进门前的眼神,好像想向他说些什么。
他的耳边始终绕着那句“但我想和你一起”,一路只听得心跳扑通扑通,到现在都没有平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