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林背对着他,沉默地把水倒入杯子中,肩膀似乎塌下去一些,良久才说:“我还想问你呢,我找不到你,循环也消失了,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的愿望……我以为我们结束了。”
他端起水杯,水温没有挑好,烫得手指疼,心里也不舒服,他想再兑些温水,却听到身后再一次响起一阵呜呜呜。
戚林顾不上水杯了,连忙扭头去看,江亦深的眼眶又开始蓄泪。
“对不起。”江亦深说,“我的消息发不出去,电话也打不回来。”
这下还有什么可以互相责怪的,戚林觉得今晚他的心跳很快,又像一团柔软的棉花,怎样搓圆捏扁都空落落的,却被江亦深的泪水稳稳托住了。
“不哭了,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循……”
“我们复合吧。”江亦深打断他。
戚林一肚子话被硬生生砍断,他被这话劈愣在原地,连脑子都不转了,刚刚还软乎的棉花被炸成爆米花。
“我们复合。”江亦深说一半,又眼泪汪汪的,“有什么问题,复合了以后再改。”
戚林被某些东西蒙住了头脑,隐约觉得江亦深使用了什么策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了,毕竟看着这样的江亦深,很难对他说出拒绝的话。
“你让我想想,我……”
“我害怕。”江亦深的话里仿佛粘着黏腻的蜜糖,可尾音又酸酸的,“我怕我们没办法再在一起。”
戚林咬着牙,克制地深吸一口气:“……好吧。”
江亦深立刻就要低头来亲,被戚林躲开。
“我们先说好,这只是名义上的情侣,不算真的复合。”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离奇的关系,拧巴得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那我能不能戴你送给我的戒指?”江亦深问。
戚林听到这个问题,又很轻易地妥协了,算了,世界上怎么就不能有这样离奇的关系,他们两个出现了,这不就有了:“戴吧,本来就是给你戴的。”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第二次正面谈论这枚戒指,戚林看到江亦深从口袋中拿出戒指,很认真地戴到无名指上。
江亦深的手指很漂亮,是常年运动出来的修长有力,骨节起伏,素圈戒指严丝合缝地嵌在指根。
是戚林从前想象过的模样。
“你也要戴。”江亦深说。
戚林回神,磕巴一下:“我也戴?”
“这是对戒,为什么不戴?”江亦深又撒娇似的向他抱怨,听得戚林耳根通红,逃跑似的去玄关的柜子中翻自己的那一枚。
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复合了,和戚林预想中可能会经历一系列痛苦、蜕变、磨平锋芒的复合过程不同,先有了名分再磨合,让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
江亦深开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铺床也跟,收拾东西也跟,自己刷牙洗脸要喊戚林陪着,洗澡还要叫他一起。
戚林忍无可忍,把江亦深独自推进浴室,嘭一声关上淋浴间的门:“能不能循序渐进?”
江亦深扒在玻璃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看我也没用。”戚林放下狠话,走出洗手间,过了几秒又走回来,落下马桶盖坐上去,瞥了眼仍旧贴着玻璃的江亦深,“我在这儿等你,你给我说说今天碰上什么事儿了?”
“我知道为什么你找不到庙下许愿的老头了。”隔着玻璃,江亦深的声音闷闷的。
戚林的第一反应是尹玉去找了江亦深,却听他说:“因为那个老头是我找来的。”
江亦深把记忆回溯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说得自己也觉得心惊胆战,他时不时会看一看坐在外面的戚林,抬手抹掉玻璃上的雾气,可以对上戚林那双含着思绪万千的眼睛。
讲过后浴室内安静一片,只有水声在无情地流淌,他们都在各自消化情绪,戚林问:“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了。”
“嗯。”江亦深低低应道。
“那循环呢?还会重新出现吗?”
“我不知道。”江亦深说,“我们可以尝试一下,看看今晚会不会重置。”
至此无话,实际上仍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江亦深想问为什么当初戚林要答应他的分手,想问戚林过年不回家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他。而戚林也想问,为什么江亦深想要阻止循环继续。
可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都是盘根错节的旧毛病。
凌晨一点,没有人再有心力去追问这些沉疴,他们默契地选择避而不谈,心照不宣地暂且搁置一旁,先好好睡一觉最为重要。
新年后他们第一次挤到一起睡觉,不用再离得远远的抢被子,江亦深把戚林锁在怀里,比他想象中更要安心。
这绝对算不上是完美的复合,他们距离心意相通还有很长一段路,可他意外发现即便道阻且长,却没有令人不适的隔阂横在其中,戚林就躺在他怀里,与他方才记忆回溯时看到的热恋期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夜睡得安稳,江亦深以为他会失眠,却没想到一觉到天亮,只是起床的体验非常糟糕,他是被戚林边拉边拽大声喊起来的。
窗帘被强硬地拉开,刺眼的太阳光洒进来,江亦深抬手盖住眼睛,迷蒙里听到戚林急切道:“你今天还有一门考试!期末周的最后一天了,江亦深江亦深!不知道循环还会不会再出现,要是不出现你就完蛋了!”
江亦深的大脑极速处理着这段话,才记起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的期末考试,如同当头一棒把他敲醒。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起床换衣服,时钟提醒他们此时是早上八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就开考,而江亦深需要从戚林的出租屋赶回学校。
复合第一天,轰轰烈烈的清晨,刚还回名分的前男友考试要迟到了。
江亦深潦草地洗漱两下,拎着羽绒服就要跑,戚林把他的学生证和笔塞到他手里:“行了行了人在就行,快去快去!”
江亦深在百忙之中把东西踹到口袋里:“我想退学。”
戚林正忙着把他赶出门,闻言惊道:“你我中午去学校找你吃饭行了吧!”
把人打发走,到窗边看着江亦深跑上打好的出租车,戚林这才松一口气,靠着沙发坐下来,抬手揉揉眉心,后脑勺突突跳着疼。
昨天他没有睡好,早上醒来发现江亦深还有考试也是因为睡得不踏实,心里装着事情,总也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