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但清晰的叩击镜面的声音,听起来突突的,是镜子里发出的。

是真正的锦千重。

温峤脑中不断回忆自已对这些虫施加的各式消灭手段,绝望地发现它们是不死不灭的,且啃噬人的速度异常可怕,她对它们束手无策。

也不是束手无策。

她知道一种让虫死去的办法。

“锦千重,你是不是很爱她?”温峤顶着这张脸,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她的目光有些怜悯和同情,这让“锦千重”生出一丝无端的惶恐。

温峤道:“你爱她,可是她不爱你。实话告诉你,我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星球,来这里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你在公司这么久,肯定知道我是被淘汰过一次重新复活的吧。”

“锦千重”和这些虫都僵住了。

温峤继续道:“你当然知道,她是一个全新的灵魂,在身体即将淘汰时魅惑了虫也就相当于魅惑了你。你爱她,所以你对她的疑点全然接受,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会离开?会回到自已的星球?”

“锦千重”身形有些摇晃,他想让她住嘴,可残忍的话语依旧继续:“她根本没爱过你,也没想过你们的以后,她只想着这次世界结束后能拿到很多出场费。啧,还有一点”

温峤的目光扫视地上密密麻麻的小黑虫,笑意更甚:“她讨厌死虫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哦,她还有密集恐惧症,每次想到你是虫的本体她就想吐。”

不用显微镜温峤也知道地上的虫哭成什么样了。

许多虫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越来越多的虫哭死过去,“锦千重”的身形再也维系不了,他的手、脚开始崩塌,数以万计的虫堆积在地上,它们悲痛欲绝,也管不了眼前的温峤了。

温峤趁来到镜面上被砸破的洞前,这个洞比中午的更大了些,温峤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她知道锦千重一定在。

身后“锦千重”的身体仍在崩塌,面前的镜子突然全部破碎,镜面上铺满了一条条蜿蜒密集的碎痕,像细密的蛛网。

糟了!

温峤不清楚“锦千重”还能不能听懂人话,她朝他吼道:“能不能振作一点!你现在把镜中世界毁了,锦千重就会死!现实世界也会毁掉!你想提前结束她的生命吗?”

地上那粒子般的虫又慢吞吞地重塑着身体,温峤不知道他能不能重塑成功,但她必须将锦千重解救出来。

她朝那个黑洞探去,呼唤了好几声锦千重的名字都得不到回应,仔细一听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哭声。

……好吧。

她一通话伤敌1000自损800,锦千重肯定也觉得这是她的真心话,他的虫肯定也哭死大半了。

但没关系,虫是无穷无尽的,当务之急得让锦千重本人出来。

“锦千重,你想让我死在外面吗?镜面人马上要过来杀我了!”

哭是吧,那她也哭,看谁哭得过谁。

温峤是真觉得这世界就是一坨狗屎,真他爹的草单啊,本来还是梨花带雨地假哭,哭着哭着就真情流露了。

这感觉真是酸爽,给她这样一个几百年不当玩家的人体验了一把生存游戏的快乐。

真他爹牛,问宇是吧,我记住你了。

黑洞处爬出一堆小黑虫,它们顺着洗手台来到地面,数不清的虫子堆积,显露了真正的锦千重的身形。

温峤柔柔弱弱地靠在墙上,抹一抹眼泪:“你还不快把他丢进去。”

原先地上死去的虫早已没了踪迹,镜面人锦千重的身体也才重塑了一半,可见那番话的打击之深。

她的话语带着极重的鼻音,锦千重用指腹擦拭她的眼泪,尽管自已脸上还挂着泪痕。

温峤瞥了眼镜子中的虫:“他还会再出来吗?要不要把镜子封死?”

说到底,还是她砸碎镜子的缘故。

但就算不砸碎镜子,她推测镜面人也能出来,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这般想着,她又记起来电梯是有六面镜子的,而那些规则触犯了这些规则,会导致镜面人出来吗?

那每个人有六个镜面人?

太恐怖了。

就镜面人出来的这半天,她都忙得精力交瘁,感觉这短短几个小时比几天都充实。

“他当然会出来,但在此之前,只要遮住镜子就没事了。”x

许许多多的虫将镜面覆盖住,而后化作一块布紧贴在镜面之上。

锦千重不知想到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眸光复杂又伤痛,艰涩道:“对不起”

“什么?”温峤还处于虫子能变成布这件事的惊奇之中,这才注意到他的憔悴。

“你说你有密集恐怖症,还、还”

锦千重垂下了头,之后的话语如此沉痛,让他再难说下去,只能无助地撇去目光不再看她,可无处不在的窒息感和悲伤如水般涌来,让他无处可避。

温峤牵住他的手,在他下颌落下一吻:“如果我讨厌虫的话,我怎么会亲你呢?”

锦千重指尖微动,似是不可置信的卑怯:“真的吗?”

“那不过是为了伤他说的话,你怎么当真了。”

她笑靥如花,就这样轻飘飘地一以概之,锦千重喉头苦涩,窃喜和惊疑交叉掺半,有些默然。

她牵着他回到休息室:“今晚一起睡,我和你慢慢说。”

现在已经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