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妃道:“你与?太子和离的事,我并未在信中提及,打算当面与?你爹爹说。至于?安排,到?了王府里,自是以贵客之礼待他。就让他与?你阿兄同住在西苑那片吧,你呢,还住在你从前的院落,如何?”
对这安排,明婳自然没有?异议。
倒是肃王妃轻轻抚着她的发顶,温声道:“不过,你现下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之前你说要晾着他,自五月离开长?安,到?如今回?北庭,他也陪着咱们风里雨里走了大半年,这一路上的表现,你我也都看在眼里,周到?细心、缜密体贴,实是挑不出什么不妥。就连咱们离开国?公府时,你祖母和三叔母都悄悄叮嘱我,让我劝你收收骄纵,不能仗着太子性情温和,就对人家横眉毛瞪眼睛的,不知道的还当我谢氏女儿没礼数。”
“裴琏性情温和,我没礼数?”
明婳惊愕睁眼,很?是委屈:“她们是没瞧见他先前如何待我的!”
肃王妃捏捏的手:“是,阿娘知道你先前受委屈了,但你祖母和三叔母不知前情嘛。”
虽是如此,明婳还是有?些郁闷,垂睫咕哝道:“好人都叫他当去了,我倒成坏人了。”
肃王妃失笑:“什么好人坏人,在旁人眼里,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祖母和三叔母也是盼着你们俩能互相包容,琴瑟和鸣。”
稍顿,她言归正传:“说千道万,这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是如何想的?”
“婳婳,不是阿娘催你,实是殿下的身?份你也明白,他是一朝太子,并非咱家赘婿。他能拿出一年、两年、或是三年的时间来挽回?你,但绝不可能将一辈子都耗在北庭哄你。若真到?那地步,莫说陛下和皇后了,我和你爹爹也是不答应的。”
这是事实。
明婳心里也清楚,只她也不知她到?底要不要原谅裴琏
她也不是那等眼盲心瞎之人,长?辈们都看得出来裴琏的示好与?体贴,这一路上的相处,她也将他的点滴改变看在眼里。
他待她再不似从前那般冰冷淡漠,天气冷了会?给她添衣,同桌用膳会?给她夹菜,爬山累了他会?背她,下雨路上有?水坑他便抱着她过,她若有?个头?疼脑热,他会?给她送药、买糖……
他会?记住她喜欢的颜色花样,买她爱吃的糕点果子,将她说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
现在的他,简直与?刚成婚时的裴子玉判若两人。
是以那日?看到?他手上生着的冻疮时,她心底的某处好似被针扎了一下,闷闷的,酸酸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与?他说:“裴子玉,你回?长?安吧,别遭这个罪了。”
继续去做你一身?清气、无情无欲的太子殿下,待在金碧辉煌的东宫里,锦衣玉食,风吹不着,雪也冻不着。
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高门娘子娶不到?呢。
便是七老八十了,都能娶十七八岁的美娇娘,何必在这与?她耗着。
明婳觉着,她的心好似一棵病了的树。
蔫蔫的,垂头?耷脑,虽然还系挂着裴琏,却好似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一见到?他,便咻咻冒出一朵又一朵欢喜摇曳的花儿了。
只她也是第一次接触情爱,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心绪是否正常,所?以她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可今日?,肃王妃问起她。
“阿娘,我.......”
明婳抿了抿干得有?些皲皮的唇瓣,清澈明眸间是满满的迷惘:“我也不知道,我.......”
话未说完,马车摇摇晃晃停了下来。
母女俩皆是一怔,肃王妃正色,朝外?问道:“怎么停了?”
答话的是采月,话语里难掩喜色:“回?夫人,好似是咱们府上的府兵来接了,奴婢瞧见旗子了!”
肃王妃微诧:“怎么来的这么早,还没到?界碑呢。”
采月道:“您稍等,奴婢下去看看。”
一阵咔嚓咔嚓的踩雪声后,采月的声音再次隔着车门传来:“是王爷和世子!他们一起来接了!”
肃王妃一惊,而后颊边溢出一阵甜蜜又无奈的笑:“这天寒地冻的,他们怎么都来了,也不嫌冻得慌。”
明婳却是迫不及待,掀开身?上毛毯,就要下车:“爹爹一定?是迫不及待想要见阿娘了,至于?哥哥嘛,肯定?是想我这个妹妹了!”
“哎呀,你急什么,外?头?冷,将毡帽戴上!”
“知道啦。”
明婳思亲心切,揣着毛绒绒的白色兔毛帽,边下车边往脑袋上扣。
相比于?她的风风火火,肃王妃虽也思念丈夫和儿子,却是稳重许多?,不紧不慢地穿戴。
车外?,风雪潇潇,满目洁白。
明婳踩在雪地里,咔嚓咔嚓朝前跑去,果见那茫茫天地间,赫然立着一队整齐划一的人马,绣着“肃”字的赤金红底虎头?旗在腊月寒风里,猎猎作响。
而那骑马立于?前排的两人,正是一年多?未见的父兄。
虽只隔着风雪远远瞧见个影,明婳的眼眶也蓦得红了。
她不自觉放慢了步调,心底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恰好裴琏也穿戴齐整从前头?那辆马车下来,回?头?看到?明婳红着眼眶的模样,他眸光轻动,提步走向?她。
“怎么了?”他问。
“没、没怎么。”
明婳抬袖抹了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就是风太大,眯了眼睛。”
裴琏沉默片刻,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