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奇的是,毕满军为什么这么做,他的计划是怎样的,如何利用其兄的尸骨去顶替其父,要知道这可不是二十年前,以如今的刑侦手段和技术,毕满军的想法简直异想天开。

沉默片刻后,毕满军的声音缓缓传出,

“即便我和父亲不坦白,我哥也能从村民那打探出来,所以我们将一切告诉了他,希望他能保守这个秘密。可不曾想他竟说出那样无情的话,那时我就在想,对于这个家,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拿到我的住址后,再次消失了。而我则在一天深夜,带着父亲赶往临市一家提前找好的黑诊所,在那里为我父亲整了容,我和父亲商量好见面方式,之后分别。”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着,直到六年前的一天,我打开门见到了我哥。他在我家住了半个月,期间不停追问父亲在哪里,我告诉他不知道,从老家出来后父亲就走了,这些年我也没有父亲的消息。”

“周末我去爬山,拒绝了他打算和我一起去的想法,而且我一直有意无意地暗示他,尽早离开我家,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

“多年前他的态度,让我并不想告知父亲的下落,还有就是,我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因为刑侦警员不时就会对我进行跟踪和走访,我害怕他会将真相说出去,虽然是亲兄弟,但我根本没办法相信他,我害怕他那双眼睛,更无法捉摸他的内心。”

周游打断毕满军的回忆,“直接说事件吧,是什么原因让你对自已的哥哥起了杀心。”

“那天我没有改变行程,继续去爬山,途中感受到异样的目光,转头看去,在人群中发现了靳队长,而在靳队长身后才是那道目光的主人,是我哥。他摘下茶色墨镜,用那双羊眼冷漠地看着我。”

“随着他的视线转动,我知道他发现了父亲的踪迹,但幸好靳队长依旧注视着我。我冲靳队长笑笑,继续爬山,就这样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跟随着我,我哥知道靳队长和我父亲的存在,他没有告发,但又像随时会告发。”

毕满军转头看了眼微掩着的卧室门,叹息道:

“晚上回到家中,我去给爬宠喂食,我哥他也跟了进来,再次说出了那句冷漠的话,‘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吗?’”

“我一气之下将饲料扔在地上,上前质问他为什么总要说这样的话,他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又为这个家做过什么,走就走了,为什么又要出现,难道回来就是为了逼死自已的父亲!我像个小丑般气急败坏,而他只是用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羊眼,静静地看着我,不声不响却充满诱导的力量。”

“是他诱导我拿起身旁的绳子,是他诱导我用那根绳子缠上他的脖颈,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他对于这个家存在的意义,他不是什么恶魔的化身,他是一只羊,一只替罪羊。”

“我的信息你们掌握得很清楚,我父亲事发后,我又自学了很多东西,在杀死我哥后,我借故从父亲那里要来以前的旧衣服,穿在哥哥尸体上。就像你猜测的,我打算利用几年的时间,将哥哥的尸体打造成‘父亲的尸体’,之后将这具尸体放到老家的大山里,伪造成我父亲在事发当年在山里畏罪自杀的假象。”

“想要完成这项工程,绕不开三点,其一就是年龄,尸体在白骨化后,会根据骨龄来判断死亡时的年龄,未成年人的骨骼还处在发育阶段,检测出的骨龄会相对准确,而成年人则不同,成年人的骨骼已经发育完全,检测骨龄时会存在一定误差,只能估算出一个大致的年龄范围。”

“我父亲失踪时的年龄,与我哥死亡时的年龄相差六岁,在误差范围内。”

毕满军定定地看向爬宠屋的方向,

“接下来就是尸体的腐化程度,那个巨大的生态雨林缸你们也看到了,原本是给爬宠建的,没想到我哥也住了进去。我把他的尸体埋到缸底的泥土里,时刻观测着湿度和通风情况。”

“市区离老家说近不近,说远也算不上太远,这一片是温热带季候,一具尸体在这个地域腐化的速度是相对缓慢的。”

“而生态缸中模拟的是热带雨林,这套人造系统已经平稳运行一年之久。我哥的尸体在热带雨林环境下,会腐化的更快,最重要的是,我还可以通过人工调节温度、湿度、微生物,来达到时间流逝的假象。就这样,仅仅用了三个月,我哥的尸体开始白骨化,尸臭也消失了。”

“接下来的腐化速度需要严格控制,不能太快,更不能太慢,不然最终呈现出来的时间对不上。我需要一个参照物,不然很难去调节湿度和温度。”

“当年我父亲事发,让我与军校失之交臂,我得到消息那天,跑去山上大哭了一场,擦干眼泪朝山下走时,发现一只山羊隔着不远盯着我看,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我,和我哥的眼神如出一辙,让我感到恐惧。随即我开始愤怒,捡起一旁的石头,慢慢朝那只羊走去,它和后来的我哥一样,没有闪躲、没有逃走,就那么待在原地,用那双诡异的横瞳静静地看着我,我一下一下砸死了它。”

“所以当我需要参照物时,便想起那具当年被我砸死的羊尸。”

“如果当年死的是我父亲,他的尸体腐化程度应该和那只羊差不多。从那时候开始,每隔三四个月,我都会在深夜驾车去一趟老家的山里,取一片羊的尸骨回来,当做腐化我哥尸骨的参考。”

“有了羊的尸骨做参考,我在调节温湿度上更加得心应手。就在今年,‘替罪羊’的腐化速度,已经追上了当年的那具羊尸。”

“三个月前,我采集了老家山下的泥土进行检验,将哥哥的尸骨清理干净后,放入老家山下的泥土,为的是确保土质环境和微生物情况最终保持一致。”

“六年多时间,我哥这具‘替罪羊’,就已经呈现出温带季风地域十几年的腐化形态。”

“马上就只差一步,就是将这具尸骨送到大山里的一处隐蔽地带,然后匿名报案,将位置告知警方。”

第285章 为还父亲自由,自己成为第二头替罪羊

毕建军一口气讲述了很多,紧接着便低头沉默起来。

过了好一阵儿,李观棋出声问道:“这才两点,之前你说绕......绕不开三点,那最后的一点......是什么?”

毕建军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低看向周游,平静道:“我爱人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放心,我知道。”

周游点头说道。

毕建军长舒一口气,这才再次开口,“最后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dnA。在dnA检测中,对男性嫌疑人主要采取的是y-str检测技术,因为这是男性独有,按父系单倍遗传,其中y指的是男性染色体。”

“我和我哥的y染色体均继承自我父亲,我们父子三人的y染色体是相同的。也就是说,之后警方找到那具尸骨时,会与我的dnA进行比对,而我与尸骨的y染色体所有位点均吻合,不存在基因突变......”

就在这时。

慵懒靠在沙发上的周游坐起身子,出声打断毕建军的讲述,

“你是学生物工程的,恰巧我对此也有些了解,dnA检测好像还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差劲,一个家族的男性,只要不发生基因突变,y染色体都是一样的,不止你们父子三人,包括你的爷爷、叔伯,和你都是一样的y染色体,仅仅因为位点吻合,就判断你和那具尸骨是父子关系,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况且在dnA检测中,除了y-str检测技术,还有常染色体检测,两者结合下来,不可能将兄弟误判成父子。”

毕建军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还没讲完。”

“我从小就喜欢听大人讲一些悬疑推理故事,也经常听一些法制节目的电台,看破案的故事书,所以对指纹技术和dnA检测有一定了解。”

“我父亲藏进地窖后,我把家中每一处都仔细擦拭了一遍,确保不会留下他的指纹和dnA,可还是遗漏下一枚,正是这遗漏的一枚指纹,让警方发现我父亲就是那个灭门凶手。也幸好是在那个年头儿,我们这里的技术还很落后,警方并未收集毛发,所以他们没能获取到我父亲的dnA。”

“警方第一天来的时候,发现了指纹,那时我就有预感,知道一旦指纹比对成功,他们还会登门。届时兴许就会采集我的血液,于是在当天夜里,我借故找来我父亲的血。”

“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二天警方的人真的来了。那时在他们眼中,我还是个上高中的孩子,采血时也并未对我有任何防备,相反因为我表现出来的震惊和害怕,他们还不停地安慰着我,我趁着采血技术员不备,偷拿了一张采集卡,在他们登记我个人信息时,将我父亲的血滴在了卡上。”

“就这样,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我很轻松地将采集卡调了包。”

“所以,警方所掌握的,dnA库中我的血样,实际上是我父亲的。那么回到现在,只要警方在山中发现尸骨,进行dnA比对,答案显而易见。”

“尸骨的dnA是我哥,我的dnA是我父亲,我母亲已经过世,只能父子二联体检测,结果也必定是父子关系,是我父亲和我哥的父子关系。”

在场众人内心一阵心惊,的确是父子关系,只不过,是父本和子本颠倒了而已,但这并不会影响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