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1 / 1)

杜若宁随即回过神,望着老先生长长的眉毛,以及右眉中间藏着的一颗黑痣,停了几息之后才道:

“父亲闲暇时曾与我讲过一些旧人旧事,他说从前宫里有个张玄明的院判,医术高超,道骨仙风,天生一对长寿眉,眉中藏一富贵痣,我听了几回,便记在心里,方才突然看到先生,便觉定是见着真人了。”

“原来如此。”老先生抚须笑道,“若宁小姐好眼力,老夫正是张玄明,当年国公爷南征北战落了一身的伤,先皇曾让老夫为国公爷诊治调养,只不过……”

他哈哈笑了几声又道:“国公爷日常只叫老夫江湖骗子张老倌,可没听他说过这么好听的话。”

杜若宁又见到一位故人,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被张玄明这么一说,不禁又含泪而笑。

师父当年的脾气比现在还火爆,太医院的那些医正,个个都挨过他的骂,张院判如此高明的医术,也被他称之为庸医,江湖骗子。

“父亲生性粗犷不羁,先生多担待。”她忍着泪侧身伸手作请,“院判赶路辛苦,快进来坐着歇一歇,喝盏茶再说正事不迟,”

“多谢若宁小姐。”张玄明还了礼,携着一脸震惊的景先生进了厅堂。

望春沏了热茶奉上,和望秋一起退了出去。

景先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端着茶半怒半怪道:“想不到玄明兄还曾与定国公相识,你我相交十余年,我竟从未听你提起,今日若非若宁小姐认出你,我更不知道你还做过太医,可见我拿真心待你,你却并没有当我是朋友。”

张玄明哈哈一笑:“你这家伙,说得好生幽怨,我不与你说实话,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没想到瞒了十年,一朝被若宁小姐识破,便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吧,愚兄对不住你了。”

“你有何难言之隐?”景先生道,“今日你若不与我说个明白,我断不会原谅你。”

张玄明摇头发出一声长叹:“这里没旁人,我便与你说一说,当年宫变前,我家中老母病危,先皇恩准我回家尽孝,并赐我金银车马让我风光还乡。

谁知我前脚走,后脚就发生了宫变,整个皇宫无一生还,为防有漏网之鱼,新帝派人对照宫中各司人员名单暗中查访,找到一个便是全家杀无赦。

我担心连累家人,不敢回乡,一个人逃去苗疆,在深山中躲了大半年,以至于老母亲亡故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他说到这里以袖拭泪:“景老弟,这便是愚兄的难言之隐,我不是有意欺瞒于你,还望你体谅则个。”

景先生没想到自己这一问竟勾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见他难过,不禁自责道:“怪我怪我,我原不该问的,该请求原谅的人是我才对。”

杜若宁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冷静地对待那场屠戮,然而此时再听人提及,仍是一阵阵心如刀绞。

与此同时,心里又燃起一丝奢望,期待当年还有其他像张院判这样的幸运之人,能躲过那场浩劫,逃出生天。

尤其是她那至今都无有音信的二皇弟,愿上天保佑,让他也拥有这样的幸运。

叙过旧,喝了茶,大家才收起唏嘘,言归正传。

杜若宁道:“想必景先生已经把我和督公大人的情况与院判讲过,不知院判对这个血咒了解多少?”

第369章 还不是只能看不能吃

张玄明听她还称自己院判,摆了摆手道:“我如今已经没有官身,是个来历不明之人,若宁小姐无须客气,叫我张先生就行了。”

“好。”杜若宁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便有劳张先生为我解惑。”

张玄明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道:“血咒是一种很古老的咒术,起源于苗疆深处一个叫血族的部落,像巫蛊,但又比巫蛊更邪恶,先前我对于它的了解,也只是听闻太医院年长的太医说起过。

当年太上皇的一个妃子是血族人,因用血咒争宠,害死了不少人,太上皇震怒,不仅处死了那位妃子,还下令将血族人全部诛杀,以免这种恶毒的邪术为祸人间。

血族人本就不多,当时虽有人借着熟悉地形逃过朝廷的围剿,经过后面几年的追杀,差不多也都死光了,因此,皇位传到先皇手里时,整个血族在大周的版图上已经不复存在,再也没有人提起。”

张玄明讲的这些,景先生之前也和江潋大致讲过,杜若宁细细回想了一下,父皇在位时大周确实没有这个血族的存在,而她也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与血咒有关的任何事。

且不论皇祖父的决策是否正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当年的确已经将血族赶尽杀绝。

“可是,既然已经赶尽杀绝,宋悯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咒术呢?”她将心中的疑惑向张玄明问出,随即又自己猜测道,“兴许还有幸存者,如同先生在宫变之前就离开了皇宫一样。”

“不排除这种可能。”张玄明道,“但老夫当年在宫里当差时,如今的首辅大人还是长宁公主的驸马,先皇选他为驸马,不可能不查他的家世,倘若有问题,应该不会将公主许配与他。”

说到这里不禁神色黯然:“真是可惜了长宁公主,你们不知道她是多好的一个姑娘……”

杜若宁差点失态,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逼退快要溢出眼眶的泪。

张玄明又道:“如今先帝和公主都不在了,宋悯也成了当朝首辅,谁还敢再去追查他的身世,至于他是不是血族后人,我们更是无从知晓了。”

“他的身世……”杜若宁想说他的家世没问题,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父亲曾是长宁公主的恩师,或许他能了解一些,等我回去后问一问父亲便知。”

当年赐婚前,父皇确实着人调查过宋悯的家世,宋悯的父亲只是岭南一个小县城的师爷,生母早亡,父亲并未续弦,他从小跟着父亲学文,跟着县衙里的捕快习武,等他考中状元被父皇赐婚后,他父亲也去世了。

正是因为他父亲突然去世,他们没能立刻成亲,而是等他三年守孝期满才举行大婚。

这样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家世,会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杜若宁突然愣了下,感觉宋悯的父亲死得未免太是时候。

结合宋悯后面和李承启勾结谋反的时间,又是在大婚前夜,难道他压根没想和她成亲,所以他父亲才会死得那么巧?

既然不想和她成亲,为什么一开始不拒绝父皇的赐婚呢?

莫非他进京赶考之前,就已经是李承启的人了?

还有,自己死后的十年,被宋悯封在寒玉棺里不能超生,会不会也是另外一种血咒?

可是,他一个师爷家的孩子,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恶毒邪术呢?

除非……他那个早死的母亲是血族后人。

杜若宁想到这种种可能,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忙摇摇头,将这些令她毛骨悚然的想法甩开。

“先不管宋悯是什么人,单说这个血咒,先生可有办法解,或者说你认不认识会解此咒的人?”

张玄明当即摇头:“我在苗疆躲避灾祸那几年,对于当地的巫蛊咒术做过专门的研究,曾经从当地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口中得知,血咒只有用下咒之人的心头血能解,并且必须是下咒之人亲自来解,否则任何人都无法解开。”

“……”杜若宁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