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从来都是甜言蜜语,却没见过他发火,阴沉,甩脸色,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说也奇怪,今天见到了,陈文港反而觉得他真实一点。

他们回到客厅,时间已经很晚了,霍念生把之前没喝完的红酒打开,倒了两杯睡前酒。

陈文港跟他碰了一下杯子,霍念生把视线转到他脸上,目光沉沉,空气一时安静。

陈文港把手在他面前挥一挥:“你在想什么?”

霍念生撑着吧台:“能想什么?跟别人一样,在想什么时候能退休。”

陈文港摸上他的脸:“我还没有想好将来干什么,你这样岂不是打击我的士气。”

霍念生笑了,握住他的手:“你不想工作都可以啊,专门在家陪我,怎么样。”

陈文港歪着头看他:“你想我当金丝雀啊。”

霍念生反问:“不好吗?”

陈文港笑了笑,不理他了,他把高脚杯里红艳艳的酒液慢慢喝光。

霍念生靠在吧台上,他把霍念生的脖子拉下来,跟他抵了一下额头:“晚安。”

*

时间由春入夏,陈文港在郑氏提交了辞呈。

本来就不是全日制工作,手续相应也不复杂,只是到人事部退回工卡的那一刻,还是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陈文港走出楼门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时不知往哪里去。

他给霍念生发了条消息,过了半小时,霍念生问他在哪,说晚上请他吃饭庆祝。

陈文港笑了笑,打字问他:“庆祝什么?”

霍念生回复:“庆祝你恢复自由。”

他们两个保持着约会关系,霍念生时不时带陈文港去玩,基本每个周末,陈文港都在他的公寓过夜。如果只论待在一起的时间,这样的日子,不能说是不快活。

但陈文港有时想想,似乎他们也从没明确过,现在属于什么关系。

至少他没见过霍念生的朋友,也没带他见过朋友,更没有公开以情侣身份相称。

这一学期还要提前准备论文和履历,过得忙忙碌碌,算是充实,但并不那么太平。

期末考试周前夕,陈文港准备课程论文的时候,有天在图书馆收到郑宝秋发来的链接,语气严肃,说不知道谁想整他,在校园论坛上发帖造谣。

那帖子陈文港迅速浏览了一遍,标题起得露骨,正文直言他和养父的儿子有不伦关系,借此捞取好处,诸如通过黑箱操作获得奖学金,大学期间即在家族企业核心部门实习,可惜事与愿违,被家长棒打鸳鸯,连公司里都被赶出去,如今又转移目标,钓到另一个有钱金主。

这个贴子迅速被顶成了高楼。

楼里还贴了不少照片,热度直接套红,挂了一个小时后被管理删掉了,但这么长时间,已经够许多学生看到、保存、讨论,风言风语不可避免。

陈文港被郑秉义叫进书房,待了半个小时。

他出来的时候郑宝秋担忧地在楼下等他,连忙追问:“怎么样?爸爸说什么?”

陈文港只是笑笑:“还能怎么样,少不了挨了顿训,也就这样,没事的。”

郑秉义和相识的校董喝了顿早茶,把校园里的舆论强行压下来。

之后陈文港避了两天风头,学校图书馆也不去了,在家复习等待考试。

这天午后,陈文港待在小书房写论文,电脑突然死机,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郑玉成。

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径直走到陈文港面前:“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陈文港点头:“你说。”

郑玉成脸色有点阴沉:“你甩了我,原来就是因为移情别恋?”

陈文港并不意外,他看着郑玉成没说话。

郑玉成怔怔回视他许久,突然泄了气,他露出极端失望的表情:“我当初就该想到,你无缘无故,突然跟我闹分手,这就根本不正常。但居然还是因为姓霍的,你到底有没有心?”

乍一听好像离谱,仔细想想,又好像没法反驳。

陈文港还是没回答他。事情最开始的起因,就是他不慎醉酒,和霍念生有了一夜露水情缘。只是陈文港那时不曾想过,这段孽缘居然会持续到现在。

然而不知怎的,心底似乎有个声音,本能在为霍念生辩护。

跟霍念生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比跟郑玉成在一起轻松他更成熟,更稳重,更知情识趣,会制造浪漫和惊喜。陈文港甚至想象不出,霍念生会露出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

看,人心总是偏的,不知不觉之间,天平会慢慢动摇,滑向未知的方向。

最后他只能回答郑玉成:“错过就是错过了。你不要太执着。”

郑玉成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跟他在一起什么下场?”

陈文港心如止水:“安心吧,我比你清楚。”

这场舆论风波其实也没有瞒过另一个当事人。

陈文港以复习为由,整个考试周都没和霍念生见面哪怕他寥寥几门课程,其实两天就考完了。回去学校的时候,陈文港还是感觉到一些明显的指指点点。校领导虽然禁止讨论那个帖子,但是背地里的言论如何发酵,不是外力能控制的。

考试周结束当天,霍念生像掐着日期给他打电话:“有时间出来了吗?”

陈文港松了口:“你想去干什么?我陪你。”

结果他们去了户外野营,营地是霍念生选的,主要是为了休闲,所以开了房车过去,也没想着挑战什么困难的原始模式。车子停在湖边,风景如画,水面澄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