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港说:“他既然提前没跟你交代一声,那应该是意外情况。”

祝律师能听到他的声音看不到表情,一时没能准确判断他话里的情绪,甚至陈文港听起来相当镇定。事实上,陈文港处在一个矛盾的状态里,他心里越不安,脑子反而越冷静下来。

急没有用。

他挂了电话,直接打给霍振飞:“到底怎么回事?”

霍振飞那边似乎忙得要命,不停有下属来找他说话,他回答陈文港有一句没一句,陈文港很有耐心,一直在等,最后霍振飞叹口气:“这样,你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吧。”

陈文港马不停蹄去了霍氏大厦。

他进电梯,手指按向顶层按钮前转了个方向,先按到了19层。

陈文港是拿着一个文件袋去的总经理办公室,随手放在桌上,霍振飞没注意他拿的什么。

至于麻烦确实是找上门来,霍振飞搓了把脸:“就是我们之前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二叔投资的那些夜总会有很多勾当不干净,本还想着压下来慢慢处理,结果他太贪心,王家又被查得突然,现在不可能不牵连到我们了。你也看到了,我这一下午都在忙着跟公关沟通,实在要接受审查霍氏也认了,但这个新闻绝不能大肆爆出来,只能让它轻轻落地。”

“他利用你们家的基金会洗钱。”陈文港说,“你们不该受牵连吗?”

“……”霍振飞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年轻,既然他沾了□□和色情,钱就一定要有个渠道洗白。”陈文港说,“与其外面在外面的地下钱庄被高额抽成,当然不如自己家的渠道方便快捷。霍氏基金会做项目做得像白开水一样,账目倒是又多又杂,你说没问题我会信吗?”

作者有话说:

“起初不经意的你……”歌词是引自《滚滚红尘》

第113章 第113章

有人敲门,是霍振飞的秘书匆匆进来催开会。他冲她点点头:“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然后看向陈文港,露出无奈的神气:“你这样不就和外面的人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只要出了事就怪姓霍的沆瀣一气吗?实际上涉嫌洗钱的只有二叔那边的人,是他连累了我们。”

陈文港两手撑在他办公桌上:“别的我不管。你告诉我,霍念生呢?”

霍振飞说:“他确实是正常出差,这个没有骗你。只是他不巧赶在了这个节骨眼出国,又联系不上,当然会显得可疑,经侦那边可能要先把他列为重点调查对象,确认他是不是畏罪潜逃。我们现在只是需要争取这点黄金时间,打通关系做好公关,最大程度把霍氏摘出来。”

“有这个必要吗?霍念生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我们自己当然知道是这么回事。但他跟霍英飞作为亲戚,一起出现在王启明的船上,霍英飞又参与了赌博,你们两个当时都在场,要证明霍念生没有参与,也需要慢慢调证据的。只要他经得起查,后面警方最多发现调查方向错了,多折腾一阵子,不会拿他怎么样。”

“原本是你希望他能上船。”陈文港反应很快,“他答应了,现在你就这样利用他?”

“你要明白什么叫事发紧急。”霍振飞无奈地说,“我要是有提前预知的本事,这一切当然就不会发生了!可你没办法,我也没办法。既然意外发生了,就只能优先考虑大局。”

“可我不信你没办法。”陈文港突然转了个话题,“你是不是从来没戴过结婚戒指?”

“什么?”霍振飞莫名其妙。

“为什么不戴?因为不方便吗?戴久了是可以习惯的。因为展现已婚男人的身份会有损你的魅力?不方便出去应酬娱乐消遣?或者婚姻对你来说不重要,戴着也没什么意义?”

“……”

陈文港举起左手,他盯着自己的左手,指环在他指间闪着温润的哑光:“我曾经很后悔,要是有机会,我多想一辈子戴着戒指。你不当回事的东西,是我一辈子求而不得的。”

“所以呢?”

“但错过了就追悔莫及。”他看霍振飞,“我只想跟霍念生长相厮守,就这么难吗?”

霍振飞暗暗吸了口气,他隐约听过这个“弟媳”有一些心理方面的问题,去医院开过药,还曾经当众发病,这些是可以查出来的,以前霍振飞没当回事,反正是霍念生自己照顾。

但现在他怕陈文港在公司里情绪不稳定,他实在没工夫再处理这些琐事。

“你的心情我能了解。”霍振飞安慰似的说,“我也不是不担心念生。你相信我,到最后一定会有妥善的处理结果。你先回家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可以吗?”

他急着去开会,陈文港更快一步,挡在前面,把他办公室的门反锁了,咔嚓一声。

急什么?他要说的话还没开始。

“你别急着走。”陈文港拦着门,“也别急着扮无辜。你把所有的问题归咎到你二叔头上,他洗钱这是重罪,但你们呢,你敢说你们从来没用基金会避过税,或者填过账?”

霍振飞揉了揉额角:“你这样就是不讲道理。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敢说自己完全守法,何况霍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水至清则无鱼,就算有些小问题,你也未必都能拿来当把柄。”

陈文港拿起了文件袋:“那好,要不然你一处一处给我分析,看看是不是小问题。”

霍振飞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听见他继续说:“你叫我辞了原来的工作,到你们的家族基金会来,我同意了。你们父子想借机看住我,我也正好有机会,从内部看看你们的工作。”

霍振飞笑了笑:“是吗,你都发现了哪些问题?”

陈文港冷静地看他:“你是集团的总经理,你爸爸是董事长,可能在他老人家眼里,从来都没正视过我,我就是个想攀高枝的大学生而已。其实我还是比你们想象得多一点经验。全城的公益机构和慈善组织基本情况我大致有了解,哪个是做实事的,哪个纯粹是批皮,还有,大到一场慈善活动需要花多少经费,小到什么样的捐赠物资的采购应该是多少钱,捐赠流程,钱款走向,哪里容易藏猫腻……你问霍灵冲,他可能稀里糊涂,但我都清清楚楚。”

霍振飞脸色沉了一点,看着他不说话,似乎在衡量真假。

陈文港也没什么畏惧,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唯独学习还不错。我的确没有权限看到特别机密的资料,但账面上哪里有可疑的地方,在我眼里都挺透明的,哪里好像虚增了流转过程,哪里做了资产负债名目转化,有经验的老人很容易看出来的。”

霍振飞把文件袋里的一沓纸抽出开,稍微翻了翻又塞回去,喉结上下滚动。

他重新拾起笑容:“这些你还没给其他人看过?”

陈文港说:“你可以叫保安上来,把我关起来。反正只要我失踪12个小时以上,各种真料假料就会混着放给媒体。你害怕丑闻,想把脏水转嫁给霍念生,保全自己,我就只能把你们一家人也扯下水了。三叔是基金会主席,大嫂是理事长,基金会出事,他们没责任的吗?”

霍振飞把他带到霍三叔的董事长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陈文港把那父子俩留在身后。

推开霍氏大厦的玻璃门,头顶霓虹灯闪耀,陈文港站在街边,身边都是下班回家的人。

他心神不宁,平坦的大路就在前面,脚下却不知该往哪走。他们已经搬回了江潮街,但陈文港不想回去。他过来的时候是打车来的,走的时候靠一双脚,慢慢步行回了云顶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