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1 / 1)

雨师妾浑身一颤,委屈、悲苦、伤心、凄楚一古脑儿地涌了上来,泪珠簌簌,颤声道:“傻瓜,我我喜欢做你的女人,做你一个人的女人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只要你愿意要我,就算做你的奴婢,我也甘之若饴”

拓拔野咽喉加刀割,紧紧地箍着她,恨不能将她箍入自己的身体,嘎声道:“我当然要你,我要你做我妻子,给我生下许许多多个小拓拔野。”

雨师妾“噗哧”一笑,泪水却又涟涟地流了下来,在他滚烫而宽厚的怀里哭道:“从四年前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我的身体,再也没有给过别人。当日双头老怪鞭打我,要我选择侍寝,还是将头伸入‘千虫鼎’,我我我只想为你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

拓拔野“啊”地一声,宛如被焦雷所劈,周身震麻,惊骇苦楚。方知她竟是为了死守贞洁,而宁愿自毁花容月貌,突然之间羞惭愧疚,觉得自己好生自私狭隘、龌鹾卑劣,蓦地挣身后退,“劈啪”脆响,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雨师妾吃了一惊,失声道:“你干嘛?”探乎抚摸着那红肿的脸颊,心疼不已。拓拔野热泪倏然涌了出来;心中激动,倏地将她抱住,摘去她的面罩,狂野地亲吻着她的秀发,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吮吸着那两瓣沾泪的颤栗的唇,柔软而脆弱的舌尖,吮吸着那一声声虚弱的呻吟、甘甜而酸苦的呼吸

漫天烟花绚丽地绽放着,夜风徐徐,檐铃叮当,两人的身影在廊下的晶莹冰湖里分叠重合,轻轻地,轻轻地颤动着

许久,两人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来。雨师妾唇瓣红肿,火烧火燎,周身仍热辣辣地烧灼着,心迷神醉地望着拓拔野,飘飘忽忽如在云端。清亮的星光下,眼波迷蒙,笑靥温柔,媸颜焕发出淡淡的光辉,显得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她突然“啊”地一声失笑道:“被你这般一打岔,我都忘了往下说啦!”

拓拔野亦回过神来,笑道:“是了,你说烛老妖是如何评介天下英雄来着?”

此时心情极好,先前的疑虑、担忧与颓靡早已消弭大半。

雨师妾道:“那几月里,在他身边侍奉时,常常听见你和蚩尤的好消息,我心里好生欢喜。有一日,老妖与北海众将、巫祝谈论赤炎城形势时,曾经说道:‘赤飙怒不过一介蛮夫,不足为惧。当今之世,当真算得上英雄,可与我族一较短长的,只有四个人。第一便是西王母白水香,此女目光长远,果决冷静,远胜须眉;第二个乃是这火族的烈碧光晟,运筹帷幄,深沉狡狠,实是了不得的枭雄’”

拓拔野奇道:“老妖既如此忌惮烈老儿,为何还要扶持他登上赤帝之位?”

雨师妾道:“远交近攻,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土族、金族素来不怵老妖;木族又夹困在你龙族与土族之间,形势堪忧;倘若不与烈碧光晟结盟,又如何能形成战略优势,割裂、包围金、土、龙三族?赤飙怒与烛老妖宿怨甚深,一旦他重掌大权,火族必定成为大敌。所以只能与烈碧光晟狼狈为奸,各取所需。”

拓拔野点头道:“那么第三个又是谁?”

雨师妾道:“这第三个嘛!便是今日的金刀驸马姬远玄。”

拓拔野大感愕然,虽然姬远玄年青有为,但当今之世豪杰何其之多,烛老妖何以独独对他如此青睐有加?

雨师妾叹道:“你想想,老妖为了扳倒黄帝,辛苦经营了十年,方在土族中安插了许多内线,策动白驼、应龙支援姬修澜造反。原以为天衣无缝,大功告成,岂料竟被姬小子瞬间翻盘,转败为胜。眼看多年努力毁于一个毛头小子之手,姬小子的狠忍狡辣岂能不令老妖惊服?”

拓拔野想起当日情状,心中又是一凛,那一战姬远玄的确有惊无险,赢得漂亮之极,但如今想来,若非早有预谋部署,绝难如此从容不迫,大获全胜。

雨师妾柔声道:“老妖目光极是毒辣精准,他对姬小子如此忌惮防范,多半不会有错。你既与他结盟,也应小心为是。”

拓拔野拍栏远眺,怔怔不语。倘若姬远玄当真是如此狠辣深沉的人物,那么纤纤嫁他为妻岂不可怕?他若是真心喜欢纤纤,倒也罢了;但若只是冲着金族驸马而来,处心积虑安排若此想到此处,心中大震,寒意更凛。

雨师妾知他心意,悠然道:“姬小子究竟是否好人,我也不敢断言,真希望只是我小人之见呢!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终究不是鱿鱼,对他切莫推心置腹。另外,纤纤还需等上三年,才能与他完婚,倘若此前发觉不妥,你还可以竭力阻止。”

听到最后一句,拓拔野心中登时一动,松了一口气。微笑道:“是了,那令烛老妖忌惮的第四个人又是谁?”

雨师妾嫣然一笑,眼波中满是绵绵情意,柔声道:“自然便是我夫君拓拔太子了。”

拓拔野大奇,哈哈笑道:“想不到老妖竟如此看重我。是因为被我横刀割爱的缘故吗?”

雨师妾轻啐一口,笑吟吟道:“他说你是神帝临终所托的奇人,必有出奇之处。短短四年之中竟能从寻常少年变作大荒一流高手,资质惊人;又颇有个人魅力,竟能统御那些桀骜凶狂的汤谷流囚,当上龙族太子。”眼波流转,叹道:“只可惜耳根、心肠太软,儿女情长,不像是能成就大事的霸主。”

拓拔野笑道:“我本就不想做什么劳什子的霸主,只想和你做一对神仙夫妻,逍遥快活。”雨师妾双颊飞红,甚是欢喜,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

烟花绚丽,清风如水,两人依偎在长廊星光之中,心底说不出的甜蜜,再也不想回到那喧哗的八合殿去。

不知过了多久,星空寂寂,烟火渐稀,偶有几朵在雪峰崖角处寥落绽放。群仙宫中的歌舞喧哗声越发响亮起来,人声笑语,觥筹交错。

夜风卷舞,雨师妾身上的玄冰铁链叮当脆响,颇为悦耳。拓拔野心念一动,蓦地想起那柄号为“天下第一利器”的天元逆刀,忖道:“有此神器,再坚韧的北海锁链也如烂木泥土!”登即一阵欢喜,低声笑道:“好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拖起她的素手,穿廊掠空,朝南渊御风飞去。

雨师妾微觉好奇,想要开口相询,转念又想:“我已经是他的人啦!就算他下火海,上刀山,我也如影追随,甘之若饴,又有什么可问?”一念及此,心下酸甜,绵软无力;当下微笑不语,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在夜空中猎猎飞行。

※※※

夜色苍茫,大风凛冽,云雾丝缕飞散。两人沐着星光,在万里长天之下乘风遨游,仿佛变成了海底的游鱼,说不出的自由惬意。

一路南飞,穿越漫漫雪岭,竟未遇见一个金族巡卫,两人头感诧异,均想:“莫非今夜昆仑夜宴,金族卫士亦到各处欢庆去了?”隐隐之中虽微觉不妥,但此刻二人心情欢悦甜蜜,对于身外诸事都无暇多想,只是牵手并肩飞翔。

衣袂鼓舞,脚底生寒。拓拔野俯头下瞰,瞥见自己二人的身影急速地掠过雪峰冰壑,仿佛比翼飞鸟,心中一震,突然想起那对蛮蛮鸟,想起清丽出尘的姑射仙子,想起章莪山上如梦似幻的一夜,想起蟠桃会上她那落寞黯然的眼波意动神摇,怔忡若失。这几日以来,他或是牵挂雨师妾,或是惦念纤纤,少有想起姑射仙子的时候。

此刻念及,百感交杂,滋味莫可名状。

目光转处,正好撞见雨师妾的眼波,柔情蜜意,似酒浓醇;她嫣然一笑,转开头去,媸颜光彩照人。拓拔野心中乱跳,登起羞惭自责之意,忖道:“拓拔野呀拓拔野,雨师姐姐对你如此情深意重,你既已视她为妻,怎能心猿意马,摇摆不定?何况仙子姐姐乃圣女之身,注定不能有凡尘俗念,又岂可对她有非分之想?”

又想:“娘说得不错,‘若无呷蜜意,切勿攀花枝’,我明明最是喜欢眼泪袋子,偏偏又对仙子姐姐无法割舍,这犹豫不决的毛病可当真要彻底改上一改了。”脸上滚烫,暗下决心,从此之后绝不再对姑射仙子恋恋不舍。但想到与她再无瓜葛,竟又是一阵莫名的刺痛难过。

凝神敛意,移念他想,忖道:“也不知娘的伤势怎么样了?这两日忙着比武,也没来得及看她一看是了,她在不死树下治疗,正好带上雨师姐姐顺道看望她去。”精神大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穿掠突兀险峰、茫茫夜雾,抵达琅玕森林的峡谷隘口。远远便瞧见壑中绚丽彩光冲天吞吐,将蓝黑夜空辉映得五光十色,变幻迷离。四下俱寂,竟听不见一声野兽嘶吼。

雨师妾大奇,低声笑道:“这不是琅玕林吗?你带我上这昆仑禁地做什么?”

拓拔野微笑道:“你既是我妻子,自然要拜见婆婆大人了。”

雨师妾“啊”地一声,双颊晕红,忽地又变为雪白,颤声道:“你你是要带我去看龙神吗?”

拓拔野笑道:“我娘又不是三头六臂,你怕什么?”

雨师妾强颜一笑,咬唇不语。水族与龙族积怨甚深,她又是荡名远播的大荒第一妖女,现在又变得如此丑怪,龙神会喜欢自己吗?倘若遭她厌憎,又该如何是好?芳心狂跳,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害伯。

拓拔野知她心中所想,探手搂紧她的纤腰,微笑道:“好姐姐,你放心。你可知我娘最喜欢谁,最听什么人的话?是与你青梅竹马一齐长大的断浪刀科大侠。当年科大侠曾对我娘说,她与你颇为相似呢!就凭这句话,我娘对你一定非常喜欢。”

雨师妾大喜,笑道:“真的吗?”她对龙神与科汗淮之事所知甚详,龙神苦恋断浪刀,二十年痴心不悔,爱屋及乌,想来对自己当不至太过排斥。想到此处,一颗心稍稍落定。但始终有些忐忑下安,思量片刻,仍将面具戴上。

玉树银花,五彩斑斓,漫漫琅玕林在星光夜色里闪着瑰丽迷离的绚光。拓拔野飘然落定,抱拳朗声道:“龙族拓拔野恳请假道琅玕林,探望龙神陛下,万请各位通融。”一连喊了三遍,回音激荡;林中却一片死寂,始终杳无答覆。

两人对望一眼,大感诧异,难道这里的守卫、巡兵也都离岗欢庆去了?等了半晌,始终不见应答,拓拔野只好大声道:“如此得罪了!”拜了一拜,牵着雨师妾翩然掠入琅玕林,徐徐踏空滑行。

林中幻光流离,万籁俱寂,竟无半声虫鸣鸟语。两人敛息聚气,携手穿行,许久也没有瞧见一只毒蛇猛兽,与前几日那珍禽异兽遍布林间的光景回然两异。拓拔野越发诧异,笑道:“想必这些怪兽嗅着你的气味,早巳逃之夭夭。”

但一路行去,始终没有瞧见人兽虫豸;彻耳倾听,方圆数里之内亦感受不到任何生物的呼吸,生机勃勃的玉林琼海竟突然变作空山死谷。两人越觉不妙,想起适才沿途人影全无,更是一阵大凛。猛兽毒蛇逃得一干二净倒也罢了,但琅玕林乃昆仑禁地,金族素来重兵防护,断断不会抽撤一空。况且昨夜发生巡兵失踪的怪事之后,白帝、王母在各昆仑重地纷纷加强防备,琅玕林更是重中之重,怎会不见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