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不清楚,那孩子本来就不爱说话,有时候吧突然冒出几句特别怪的话,比如更早的时候,我看他在巷子口自己坐着,我就给他买了根儿冰糕,我俩边吃边说,基本上是我在说,说的是昨晚看的电影。结果他突然就说:火车票要是撕成了四片儿,还能走吗?――反正,就这种,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但绳子的事儿却被他给说中了,警察还真问了他,但他又开始犯糊涂,而且自从他知道了小秋出事儿,他就病得更重了,几乎整天不说话。后来他就出了国,好像学历还挺高的,也不知有没有在国外看好病。
“反正我是觉得,小生子那天晚上说的不是胡话,他保准是看见什么了。也许是那晚,也许是以前的什么时候,他看见一个高个儿男的,手里拿着长绳子,而且左耳朵有伤。”小莫说。
近朱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用笔做记录了,她抬起头来问小莫:“莫哥,你们俩那天晚上的对话,能再详细一些吗?你所说的那个高个子男人的特征,小生子都认同吗?他还说过其他的话吗?”
小莫搜集着自己记忆深处那些闪亮的信息:“身高,体型,发型,他都赞同,甚至说起那人的头发软,他还补充说是贴头皮那种。就是说到衣服,他说那人穿的是蓝布上衣,里面套着棉袄。他说这个的时候,其实我有点儿失望了,我觉得小生子可能又开始说胡话了。”
“还有什么?”近朱此时就像个真正的笔录问询者。
“还有就是,我说那人三十多岁,他说没那么老,起码和我差不多。因为我当时对那人有点儿私怨,所以听了他的话还不太高兴。”
“小生子全名叫什么?”
“闵黎生。”
“你现在和小生子完全没联系吗?他有没有回过国?”
“他家搬走得早,我家安了电话之后,有时候还打个电话,前些年我还会去他家给他父母拜年,毕竟都是好多年的老邻居了。后来他就出国了,联系越来越少。听说他前两年回来过,是被咱们寄寓市给请回来的,让他参与设计了一个什么项目。”
“什么项目?现在那个项目还有吗?建成了吗?”近朱一步一步问得很紧。
“就是,挺出名儿的那个,挺洋气的,“小莫显然没想到这个项目也会成为今天的一条线索,“对了,寄遇时间!就是那个大购物中心,上头是好几十层的写字楼。就是太高消费了,我们老百姓也不怎么去。不过,前头那个大广场弄得挺好的,就是白帆广场,有个大帆船,现在算是我们这个小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吧。”
听到大帆船,青岫不禁抬起眼睛,感觉万重的目光此刻也正看过来,万重的手指无声点了点桌子,然后他就问道:“莫哥,这个小生子一直住咱们四尺玉吗?从小就在?”
“对,是老街坊,但他也不是一直住那儿,四尺玉17号是他爷爷家,他从小跟着爷爷,后来大了就跟父母住了,放假才回来。”小莫看着万重,“你们俩年纪差不多,还有小秋,你们都差不了一两岁。不过,小秋是女孩儿,小生子又不爱玩儿,好静,所以你们可能玩不到一块儿。”
“我记得有个南方来的小孩儿,好像老家是福建那边的,是不是小生子?”万重开始将自己掌握的线索一一往上套。
“南方?福建?没有吧,咱们巷子里好像都是本地的吧。小生子更不可能,他爷爷『奶』『奶』,包括老爷爷老『奶』『奶』都住在四尺玉,他姥姥家也是本地的。”
“哦~”万重的眼睛望着窗外停着的水母形状的云,“对了,小生子是不是,脸上有一块儿胎记啊,我想想啊,是在眉头那个地方,黑『色』胎记,有硬币那么大。”
“对对!没错儿!就是他!后来因为他聪明学习好,老人们都说人家那胎记是文曲星的笔点的。”小莫打开了记忆的匣子,见到万重这个老街坊格外亲切起来,“万重山,说句不该说的,你的真名儿,不,你的真姓儿就是万吧。”
万重哈哈一笑:“也没什么好瞒,大家都自己人,我大名就是万重。莫哥能记着我的名儿真挺让人感动。”
小莫难得『露』出个笑容,虽然很短暂。
版主大风或许觉得话题有点扯远了,又问道:“那你们有没有猜过,那些玉雕到底是怎么来的?冉秋夕家里虽然是玉工世家,她们家世代有雕刻手艺,但那些玉雕还是太奇怪了。”
青岫和万重心里清楚,刚才的话题并没有扯远,反而离真相愈来愈近。但大风的提醒也没有错,玉雕肯定是破案的关键。
“我听说,玉工冉氏传到冉秋夕这一代,就只剩这一个女孩了,冉秋夕会不会雕刻呢?”大风进一步问道。
“小秋是个苦命孩子,她妈挺早就病逝了,她爸爸冉师傅出车祸瘫痪在床,每天只能在床上勉强做一些玉雕件,其实订货的都是一些可怜他的老主顾。他们家一直都吃着zf救济。小秋很懂事儿,从不『乱』花钱,她当初考师范,一个是因为理想,另一个就是因为师范有补贴,家里掏钱少。小秋也学过雕刻,但是算不上爱好,只是为了学手艺贴补家用。不过,万幸的是,冉师傅有很多徒弟,他们经常过来帮衬冉师傅家。这些徒弟有的挺争气,还开了自己的玉器店。
“关于这些徒弟,当时是警方的重点怀疑对象,因为他们正好会玉雕手艺。但经过一个个盘查,每个人那天都有不在场证据,再加上这件案子的特征又符合七杀案的作案手法,然后血迹啊dna啊什么的也和以前的某几起七杀案对上了,这些徒弟们总算是洗脱了嫌疑。”
“如果单看雕刻手法呢?”青岫忍不住发问了,“冉师傅,还有那些徒弟,他们应该了解那些玉雕的雕刻手法吧。”
“唉,说到这儿,冉师傅早上发现女儿的尸体之后,就那么活活给急死了,气死了。”小莫话语里的愤慨似乎被太多的话磨没了,现在只能下苍凉无奈。
“是,我在笔录里也看到了,”近朱的声音发沉,“当时邻居听到了冉师傅的一声大喊,急忙破门去看,结果冉师傅已经晕倒了,据说当时人就是从床上滚下来,一步一步爬到女儿尸体面前的……后来送到医院,也没能抢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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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四尺玉(19)生死。
冉家在一天里失去了两个人,不,确切说,四尺玉巷已经没有冉家了。
三把剑是调整情绪最快的一个,他给大伙倒上了茶,烟酒嗓显得又沙哑了几分:“按照现场痕迹和法医鉴定结果,杀害冉秋夕的凶手就是聂某。当然,小莫提到的那个高个子男人的确可疑,一种可能,他是想打冉秋夕的主意,大半夜出现在巷子口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被小莫发现后就赶紧离开了;第二种可能,他和冉秋夕的死有关系,但他不是直接动手的那个。”
“你的意思是说,高个男人是聂某的帮凶?”大风很快说道。
“我们现在已知,凶手就是聂某。高个男人如果和案子有关的话,只能是配合聂某作案。也许他是个帮凶,也许他是策划者。”三把剑艰难地推进着自己的分析。
“不,从聂某的其他案子来看,他应该都是独立作案。现场从没有出现过另一个人的痕迹。”近朱提出了质疑。
“但是他肯定有事儿,他不是那么简单,”小莫不甘心地说道,“小生子说他拿着长绳子,小生子不可能胡编『乱』造,他说的那些话都是有根儿的。”
“小生子说的,也许是他听说了一些新闻之后产生的联想,那时候‘七杀案’已经引起坊间恐慌了,而且,那天又是个初七。”三把剑说到这儿忍不住问,“你们初七那天不怕吗,还敢半夜出来。”
“没想那么多,就记着那天是小秋的生日了,而且那一年多也没听说‘七杀案’出事儿,大家也就没那么在意了。”小莫说。
茶室的光线越来越暗,这次不是云,而是夜幕。
“天不早了,”大风说,“咱们这次的沙龙活动没有白办,讨论出了不少新的线索。尤其是关于‘七杀案’有两个凶手这件事,几乎可以下定论。”
小莫今天说了太多话,嗓子有些累了,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自己所说的话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此刻突然见万重凑过来轻声道:“莫哥,咱们留个联系方式。”
青岫则和坐在旁边的近朱交换了qq号,并找近朱又要来了其他“七杀案”的受害者资料。
……
回到快捷酒店门前,天上已经挂了星星。
青岫停住脚步,问万重:“昨晚你房间里丢了什么?”
万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是那一堆香艳小卡片,用幻肢将它们死死摁住了才答道:“一个零钱包,带密码锁。”
青岫:“……”
万重以脱口秀演员的平均眨眼频率眨了眨眼:“就是,一个带密码锁的零钱包。好像是几年前去什么地方旅游买的,就当个玩意儿随便买的。也不知道那个‘贼’怎么就看中了,到底是看中了包还是看中了钱呢……”
“也许他以为那里面有珠宝首饰吧。”
万重解释:“不是,那个零钱包是软的,隔着外面的布可以『摸』到里面的东西,很明显就是几个一块钱硬币,可能也掺着几个五『毛』的。那个小包一看也不值什么钱,摁密码的地方都是塑料的……但是特别好用,要是密码错误肯定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