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光家的,把那搓衣板放好。”
那清脆娇弱的声音,仿佛魔音穿脑。
紫烟知道,如果今天她被燕信信按在这院子?里,跪上五刻钟。
她以后再没脸管束银鞍院的众人了。
老太太反复跟她说,要从长计议,可她还是没沉住气。
她好后悔,不?该这么早急着跑回来。
她还是太小瞧了燕信信。
这小丫头片子?比她想的还要狠毒。
“咔嗒”,她听见木板落地的声音。
“紫烟姐姐,我?数三声,你?自?己过去?吧,总有几分体面。”
燕信信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还带着一丝稚嫩的软糯,可传到她的耳中,更觉得可怕如妖。
最可悲的却是,那声音半点没说错。
如果她不?去?,让那四个粗使婆子?来绑她,她更没脸。
无奈中,她扶着廊柱,摇摇晃晃站起?来。
*****
四周射来各种目光,有幸灾乐祸,有难以置信,有震惊惶恐。
这些零碎的目光,好像一枚枚飞镖扎得她全?身都是。这种当众凌迟的痛苦,比膝下搓衣板突起?的棱带来的肉.体上的痛苦,还要难以承受千倍万倍。
头是垂着的,眼睛可以不?用看这些人的脸色,可耳朵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
院子?里安静得,没人敢大喘一口气,连之前一直在地上挣扎扭动的杨老三家的,也一动不?动。
远处,仿佛有鱼在摆尾,滑动着水波,又好像有锦鸡在低声咕咕叫喊,然后她听见了脚步声。
她张了张嘴,嗓子?里却好像有一把火,烧得干涸。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有人喊:“世子?爷回来了!”
她浑身一个激灵,绝不?能?让世子?爷瞧见自?己跪在燕信信面前,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一股力气涌上来,她双腿使力,膝盖好像被敲碎了一样,痛得她脑袋发木,没好全?的屁股大腿也撕裂般的痛。
她一头栽倒在搓衣板旁的地面上,砰的一声,额头顿时起?了个大包。
她全?顾不?得,挣扎着双手要撑起?身体。
不?想却听见燕信信小妖般的声音再度响起?:“田光家的,帮她跪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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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两?个影子?上前,拧住了她的胳膊,死命往下按,她拼命挣扎,狂吼道:“燕信信,你?以下犯上,小人得志。我?明儿就禀告老太太,看看她老人家会怎么收拾你?!”
膝盖顿时又钻心般,痛得她泪流不?止。
双眼红赤,却看见上首的三个人,燕信信为首全?站了起?来,朝她身后屈膝行礼。
“世子?爷,您可回来了!燕信信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院子?里乱立规矩,滥发淫威。把世子?爷跟老太太全?不?放在眼里。传出去?,可是会坏了世子?爷的名声的!您不?能?不?管管呀!”
紫烟有些庆幸,燕信信还是经验不?足,没堵住她嘴。
她是老太太给?的大丫头,伺候了世子?爷三年?。她知道世子?爷不?待见她,可她对世子?爷也是一片真心为了他好呀。
世子?爷聪明仁厚,不?会连这点体面都不?给?她!
就看见一双石青平金盘云靴从她身边走过,上了台阶。
她抬头,看见秦沉穿了一身夜蓝直缀,绣着金丝雀飞燕草襕边,站在燕信信身边。
他削背蜂腰,身形高挑,如松挺拔,衬得那燕信信如一串小小紫藤,伴松而生。
晦暗不?明的灯笼,投下一团淡淡的红色光晕,将他们两?个裹成?一团,看不?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
他侧了侧头,似乎在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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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烟,信信如今管着这院子?的赏罚。她要罚你?,你?便该老老实实,守规矩认罚才是。”
明明是温和得不?能?再温和的声音,却让这黑漆漆阴恻恻的七月半之夜,更添了几分冰冷。
紫烟难以置信,浑身气得乱颤,这小丫头才进院几天?!她在世子?爷身边多久?
世子?爷竟信任这贱婢到这个地步了么?连是非经过都不?肯多问一句?
浑身像被抽了筋一样,她再也支撑不?住,瘫成?一团,放弃了挣扎。
*****
信信见秦沉提前回来了,也十分意?外。
见他一来,竟是问也不?问,便让紫烟认罚,心中更是欢喜,正想张嘴感谢,他却已经转身,修长的背影已经向穿堂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