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四柱双喜灯笼围子架子床。

一架黄花梨云纹虎足架子床。

还有一张黑漆螺钿罗汉床。

就?听姚夫人道：“他们一个?清流人家?，咱们准备了拔步床，不体面么？还挑这个?理，要什么架子床！”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夫人说得可不是么？可他们家?给的?那间屋子，实在小了些，拔步床一放，就?抵着墙了，怕他们说咱们侯府千金摆架子。而且他是最小的?一个?，别的?妯娌陪嫁的?都是架子床，偏咱们是拔步床，倒像要硬压嫂嫂们一头?。夫人向来心疼三姑娘，把赏了那灯笼围子的?吧。”

信信听了，也不知道是王姨娘找了借口?替秦浅多要些嫁妆呢，还是真有这样的?事。也不想计较这个?，上前行了礼，笑吟吟地看着不多嘴。

姚夫人便点了头?，却?道：“既如此，那拔步床便从嫁妆单子上撤下来。公中?的?陪嫁都是有例份的?。当初大小姐秦漾嫁到崇德侯家?，也只是一张拔步床。别的?都是她娘拿嫁妆添补的?。”

王姨娘当下便黑了脸。

信信心中?暗笑，姚夫人在不该精明的?地方倒又精明起来。

忙上前道：“母亲，如此三妹妹可就?亏了。一张拔步床打两张架子床都有富裕。不如把那黑漆螺钿罗汉床作个?添头?！”

王姨娘一听，转嗔为喜。

姚夫人却?攒眉道：“若是都这样折了银钱算，那岂不没完没了。你既想当好人，那不如你送你妹妹一张架子床得了！”她倒也不是想为难秦浅，只是想着若秦浅的?陪嫁多了，回头?秦沼的?也得同样添上。给秦浅她不心痛，给秦沼，她可真不乐意。而且前头?两个?嫁了的?，回头?听说了，还说他们大房欺负二房，她最怕别人挑这种理。

王姨娘一听，忙推辞。毕竟她已经得了五千两的?私房银子，这可比明面上的?嫁妆实在多了。

信信挽住姚夫人的?胳膊，歪头?弯唇盈盈笑道：“母亲，您这样一说，我才知道自己糊涂，谢谢娘指点。”又对王姨娘道，“大爷库里，我叫人查查，若是有，便请姨娘过?去瞧瞧。若是不成，便到外头?买一架现在的?，总不能让三妹妹还没进门，就?叫人挑出错儿来。”

王姨娘感激不尽地走了。

姚夫人便由她扶着回了屋。

她便又上赶着地从芳羽手里接过?热毛巾，伺候姚夫人净脸净手，这才把太子妃单独给她下帖子的?事说了。

姚夫人听完，把手上毛巾往盆里一甩，溅了不少水点出来，把信信身?上一件簇新?石榴红妆花缎的?褙子都沾了不少污水点。饶是她向来好性儿，也沉了脸。

就?听姚夫人怒道：“之前太子还被圈着呢，你就?敢去见?太子妃，拿着一家?人的?性命开玩笑。如今自己倒是攀上高枝儿了！还敢跑我这儿来炫耀！”

信信垂下眼睛，盯着几上那盆洗过?手的?污水。

铜盆发着亮，上头?浮着一层红色的?澡豆粉，看着就?有一种油腻感。

她长?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住了直接把这水泼姚夫人脸上的?暴躁，抽出手绢擦了擦溅到的?地方，双膝一弯，行了个?礼，姚夫人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转身?往外走。

芳羽都吓了一跳，咳嗽了一声，拉了拉姚夫人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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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夫人怒道：“你是你对婆婆的?态度么？给我跪到外头?帘子下头?！”

信信出了门，却?没跪，径直走了。

外头?的?丫头?婆子虽听到了夫人的?话，却?看了看跟着她的?两个?丫头?，没敢拦她。之前绑青岚，可就?在这屋里！人人都知道这两丫头?会武功。谁也不敢进去说什么，怕回头?姚夫人的?火气?全冲自己来。几个?老道的?索性溜了。

姚夫人在屋里并不知道信信根本没跪，气?得跟芳羽埋怨：“我在这府里熬油一样熬了几十年，从做媳妇时起，也没哪家?会给府里下两张帖子的?！难不成，到了东宫行礼，还要分两处不成？！她这是想打谁的?脸！我就?叫她跪着……跪够了，才知道，谁是她婆婆。”

芳羽也不知道信信没跪，反劝道：“如今天也凉下来了。跪久了，真病了怎么办？也叫人说您刻薄。再说……她这不是拿了帖子来跟您商量么？老太太辈分在那里，想是不会去的?。到时候还得夫人代表府里去。想来太子妃想见?她，怕夫人不带她去，这才专门送了张帖子来。这事，传出去，怕是叫人说夫人是要打太子妃的?脸。”

好说歹说，姚夫人总算点了头?。芳羽这才出来，一看帘子下头?鬼影子都没一个?。院子里也没人。心里觉得又诧异又好笑，想了想，回来道：“我看她吹了风，脸都红了，索性叫她直接回去了。省得进来又惹您生?气?。”

姚夫人少不得又骂了几句。

信信回去，换了衣裳，冬如便问：“若是夫人发现奶奶没跪，发作起来，奶奶准备怎么办呢？”

信信笑道：“我身?上带着太子妃的?帖子呢！若真跪了，怕她受不起。”并没当回事。可也等着姚夫人发作，好把这话扔她脸上。

不想等到吃晚饭，也没见?姚夫人来找她算帐，便叫姝儿去打听。

回来听到说是芳羽替她打了马虎眼，心里便暗暗记住了。又想了想芳羽的?年纪早过?了二十了，心中?更是有数。后来张罗着替芳羽也找了个?极好的?人家?，这是后话。

又往老太太处去，跟老太太说了这事。

老太太想了想，反道：“你头?一回参加这种事，又是大场面，罢了，今年我就?陪你走一遭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信信倒不意外。老太太答应替秦沉娶她，固然是为了柳家?。可她既然嫁了进来，便是侯府的?一分子，她在东宫丢了人，也是侯府丢脸。老太太活得比姚夫人明白多了。

便是玉姨娘也是明白人。她嫁进来后，玉姨娘也没什么闲话传出。还是安安静静地，只是把住了侯爷。

姚夫人却?是轻易连侯爷的?面都见?不着了。也难怪她脾气?越来越古怪。

*****

到了正日子，姚夫人听说老太太竟也要去，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做小伏低，气?得索性称了病。

老太太也没理她，带着信信两个?备了礼，按着时辰盛妆去赴宴了。

到了东宫，有小太监宫女?领着先到偏殿侯席。待到时辰，才会按班出去给太子妃磕头?道贺。

两人进了偏殿，就?见?里头?已经坐了不少贵眷。

老太太辈分高，众人见?了纷纷起身?行礼。

老太太便笑指信信道：“我这长?孙媳妇，没见?过?世面。我那儿媳妇偏身?子又不好，我也只能拖着这把老骨头?带她出来走走。”

众人都好奇打量信信。心中?都暗暗称奇。

众人都知道昌烈侯世子惹了圣怒，如今叫发配去了苗疆。有那消息灵通的?，都在传，说什么贪功是假，其实是因为他酒醉之后，跟柳妃在诉说当年青梅竹马之情，叫皇上撞见?了，吃了好一瓶老醋，才一怒把他打发了。想来这位这辈子都算是毁了。原来说好的?武安侯府嫡女?，也改了人嫁。这才不得已娶了个?婢女?当正妻。

可这位婢女?嫁过?去也小半年了，昌烈侯府从来没曾放她出来见?人。想来定是个?烟视媚行的?女?子，否则也不会迷住秦沉，必是很上不得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