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牢栅的双手,手背上?青筋一条条鼓起,骨节雪白得?像要穿破皮肤, 将那坚硬的木头都要捏出水来一般。
琥珀色的眸子, 黯淡中带着怪异的凄楚。
他的脸色并没有因坐牢太久而呈现出该有的青暗苍白, 反而有一种健康的血气充足的绯红。
看上?去?,他似乎也处于一片说不清的混乱之中。
可片刻之后,他倒退两步, 整理了一下身上?深蓝如夜的衣裳, 双膝弯曲, 伏地跪倒, 额头?抵着?牢里?冰冷的青石地面, 彭彭彭,磕了三个响头?。
就听他道:“母亲永远是我的母亲,三弟永远是我的三弟, 娆妹妹也永远是我的妹妹……可我要娶的人, 只?有燕信信。”
万般不舍, 却渊渟岳峙。
仿佛一场大风大雨,海浪翻涌, 惊涛拍岸,却丝毫奈何不得?那山那岳。
牢栅外, 没有人说话,只?有高?低起伏粗细不等的喘息声?。
“好……好……娆儿……泓儿……咱们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姚夫人气如游丝般的声?音在昏暗的牢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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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心?里?想着?把熙照楼早日交出去?,信信送走文先生, 便仍是呆在鹤归院,带着?绿霞跟冬安整理这些日子熙照楼的账簿。准备明天去?探监时, 跟秦沉好好交割清楚,再交到姚姑娘跟姚夫人手里?。
不想将近日落时分,她正想吃过饭再接着?干活,书韵跑了来,脸色略有些慌张:“姑娘,秦三爷领着?姚夫人跟姚姑娘上?你家去?了。”
为了确保姚姑娘跟姚夫人的安全,熙照楼一直派人暗中护卫着?两人。不想竟派上?了这个用场。
她一听,忙告诉白叔:“叔,您先骑马家去?,最好是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到了家里?。若是没赶得?及,也别叫他们欺负了咱们家的人。我带着?冬安冬如随后就来。”
家里?宋婆子虽有些见?识,可见?着?侯府夫人,怕是也慌得?话都说不清。她娘又是个软性子。守义这个时辰应该还没回家。两个小丫头?更是不顶事,这不是明摆着?叫人欺负么!
也不知道,他们三人想干什么?!
白叔得?了命,打马飞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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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信赶到的时候,就见?姚夫人的大红金漆马车停在外头?,车夫见?她,好奇地多看了了她几眼。
她侧耳听着?,里?面竟是人声?鼎沸,惊叫连连,也听不清楚谁在说什么。
车未停稳,她就急着?往下跳,倒把脚稍稍崴了一下,也顾不得?脚脖子痛,火急火燎地跑进了家门。
就见?院子正中央,两个身影你一拳我一脚打成一团。
东厢门口?站了一堆人,秦泓跟姚娆两人扶着?姚夫人站在院子中央,身后还有一堆的婆子丫头?,魏紫姚黄玉禾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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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门口?也站了一堆人,却是守义把她娘还有宋婆子护在身后,旁边还站着?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的桂枝墨枝两个丫头?。
她一进门,所有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
守义先就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姐,你可回来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白叔朝着?与他对阵那人的面门一拳击下,快若流星。
那人伸手虚格,却飞起右脚,狠狠踢向白叔下盘。
却不想白叔竟是虚晃,拳头?猛收,一招白鹤亮翅,左足一勾,那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扬起地上?一片尘土。
就听白叔道:“姑娘到了,就不陪你玩了。”
一语既毕,已经跳出战圈。
信信来得?匆忙,又是回家,自然也没戴帷帽面纱。
她忙冲去?守义跟前,忙乱的眼神从罗氏,宋婆子还有两个丫头?身上?一一扫过,见?除了罗氏一双眼睛泪水汪汪,别人倒都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怒而转身,吼道:“秦泓!我当你是朋友,你怎么竟带着?人来我家,欺负我的家人!”
“你一个下贱奴婢!也配跟泓哥儿做朋友!”吼回来的人竟是姚姑娘。
信信见?是她,忍不住冷笑几声?,道:“姚姑娘若想见?我,派人来请就是。直接打上?门来,堂堂侯府千金,就不嫌丢人么?!”
“信信,我只?知道大哥对你好!可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他竟突然说要退了亲娶你!我们也是一时慌了,才想找你问个明白……”
却不料就听秦泓大声?嚷了起来。
这一嗓子,在场所有的人全都齐声?惊呼。
“秦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姚姑娘气急败坏地骂道。
信信也是如遭雷击,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难不成昨日他在她耳边说叫她等着?八抬大轿……竟是这个意思。
她只?当是听错了,根本没放在心?上?。又赶上?他出事,更是连细细思量的工夫都没有。
虽然她曾经想过,若他真爱她,千难万难,只?要他想,他便能娶她为妻。
可如今他一再出事,她总算是有些明白,这世间事一山更有一山高?。
他虽长袖善舞,翻云覆雨,却也有力所不逮之处。
他们身份殊悬,逼他娶自己,若不是像秦池那般作假,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万万没想到,他竟……真的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