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1 / 1)

她更加愤恨:“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本应叫人摸不着头脑, 可秦沉却听懂了, 摇了摇头。

她心?里酸楚, 泪花泫然,吸了吸鼻子,道?:“我?不信, 你就是故意的。你想娶她, 想跟我?退亲, 又怕两家人都拦着, 便想出这?个下作的法子!只?因?你若贵为世子, 必定娶不了她,便只?得自降身份……我?来,就是要问问你,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你要这?样作践我?!”

就见秦沉琥珀色的眸中露出几分惊讶, 像有一抹金光流过。他斟酌片刻, 道?:“我?想娶她是真。我?想退亲也?是真。这?自降身份的事,却……”说着此处,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想轰轰烈烈八抬大轿娶她呢, 怎么会故意自降身份……”

听到他说想娶她是真,想退亲也?是真, 姚娆早按捺不住,又听他说要八抬大轿娶那?个女人, 只?气?得胸口塞了万把尖刀,若不是牢栏隔着, 她真恨不能冲上前去打秦沉两个耳光,再捅他几个窟窿眼。

那?个燕信信口口声声不作妾,上次见着,仗着熙照楼的势力,竟是完全没?把她与姑母放在眼里。

她并不是非嫁秦沉不可。

可她堂堂侯府千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惨输给一个丫头!

若是秦沉还是世子,跟他退亲,是他背信弃义。

如?今他丢了世子的身份,她再跟他退亲,就成了她落井下石,嫌贫爱富。

这?些年的百般忍耐,苦苦努力,全付诸东流。

她将成为全京城的笑话,还要背上一辈子的恶名!

秦沉……都说他最是贤德仁义,真到紧要头头,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你要娶她,便不该与我?订亲。与我?订了亲,就不该反悔!为着她的一句不肯为妾,你竟要跟我?退亲!你将我?置于何处?将姑母置于何处?将我?们姚家又置于何处?我?告诉你,她若想跟你在一起,这?一辈子连妾也?别?想做!我?不但不会退亲,我?还要叫姑母立刻就把我?娶过去,我?要跟着你一起去苗疆!”

她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放声大哭。

泪眼朦胧中,却见秦沉上前,深深一躬,道?:“妹妹句句说得都在理。这?事从头到尾,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可我?如?今明知是错,自然不能将错就错,毁了你我?的一生。我?的心?意,昨日已经?跟母亲说明,本来打算今日进宫之后,我?便要去姚家说清此事,谁知道?……会生了这?样的变故。”

“你……你……”姚娆万没?想到,秦沉竟然已经?跟姑母说了要退亲的事。“你疯了不成?你不是一向最是孝顺,你这?样……你这?样……姑母怎么办!”她说到后来,已经?语无伦次。

隔着木栏,秦沉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却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跳三?步,还“呸”了一声。

秦沉“噗嗤”笑出了声:“你瞧瞧,你如?今就这?般嫌憎于我?,我?们还怎么做夫妻?你一向聪明,最明白与我?赌气?是最愚蠢不过的事。要紧的,是想想,退了亲,你能得到什么!”

“我?说了不退亲!”姚娆又开始跳脚。

秦沉双手张开,撑着牢栅,倒像是撑着什么玉砌朱栏,根本不像是在坐牢,他语气?笃定:“娆妹妹,以你的聪明……你不会吃亏的。”

姚娆大眼圆睁,像只?被惹恼了的野猫,躬着背,半天道?:“我?已经?吃亏了,很大很大的亏!她到底哪点?儿比我?好!你说呀!”

秦沉嘴角微勾,神态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她哪点?都比不上你,要不然,我?怎么之前从来没?想着要娶她?!”

这?话姚娆爱听。可也?知道?说了也?白说,想到委屈之处,眼里又涌上水光,道?:“你就会哄我?。那?你为什么要改了主意?!”

就见秦沉挽起了左手衣袖。

他在牢里穿的也?不是牢犯的短褐,而是一件蓝棉布的直袖道?袍。

蓝袖掀开,就见白晰如?象牙的左前臂上整整缺了一块,伤口狰狞,看着像一根摔坏的牙雕,露出不整齐的断面,怪可惜的。

姚娆安静下来,忍不住上前一步,问:“狼咬的?”

秦沉垂下衣袖,点?了点?头:“若是这?一口咬在脖子上,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娆妹妹,那?一瞬间?,明明短到不可思议,可我?脑子里却想了很多事,我?想我?要死了,死前最后一眼,我?最想见谁……不是母亲,不是你,不是泓弟……是她。好在,我?身上随时都带着一把她送我?的匕首……靠着那?把匕首,我?割断了那?头狼的喉咙,有了喘息之机,才总算杀掉了群狼,逃出一条命来。”

姚娆知道?他说的是哪把匕首。去小岭村摘桃时,她明明看见是他拿出来送她,他却硬说是她送他的。其实那?时她就知道?,他喜欢那?个贱婢,不是主子对丫头,而是男人对女人。可她总不肯认输。

想到当时情形,心?里越发酸楚委屈,眼中又是涌上水光。

就听秦沉幽幽道?:“娆妹妹,我?们的一生,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若是短若蚍蜉流萤,那?更?该珍惜寸阴,放下身外之物,与自己最爱的人相守。若是长如?百年,那?我?们一辈子蝇营狗苟,便是富贵及天,可临死一刻,却连自己最想见的人,都见不着一眼……那?这?一辈子,其实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又有什么意思?”

他说得真诚,道?理也?未必错了,可姚娆却是越听越气?,满脸胀红。

她早就知道?,沉哥哥劝人的本领,谁也?比不过。她来时,本是满腔怀疑,满心?怒气?,却叫他这?三?下两下,说得……倒好像退亲是为她好一样。

“什么我?们我?们的!是你!是你!都是你!”

她顿足怒嗔,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睛,转身发足,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这?里,她是一刻也?不能再呆了。再听他多说几句花言巧语,她便该予取予求了。

她不能输给燕信信那?个贱婢,他再是说破嘴,她又凭什么成全他们!

姚链之前退到牢房拐角之处,见她哭着跑出来,顿时手足慌乱,道?:“可是他欺负你了?你等着,我?找他算帐去!”

姚娆只?觉得万分丢脸,他说的那?些话,叫哥哥听了,传到家里,姐妹间?还不笑死她。枉她寄人篱下这?么多年,竟是落个这?样的下场。

她伸手扯住姚链的衣袖,嘟嘴道?:“咱们快走吧,这?里……这?里实在气?味难闻得紧。”

这?样的孩子气?,倒叫姚链忍不住有些想笑,却想这?个妹妹自小就在京中,不像他们从小在辽东军营摸爬滚打,别?说跟他们兄弟比,就是跟家中几个姊妹比,也?是极娇气?的。

只?得道?:“你莫怕,凡事有我?们替你作主。”

姚娆听他这?样说,知道?是想差了,也?不作声,正要扯着他往外走,就见那?狱卒脚步匆匆跑了进来,摇头晃脑,道?:“这?位秦家公子可真是……又来人探监了。”

姚娆一听,捏了姚链一把,姚链先是一怔,旋即问道?:“可是谁?”

那?狱卒道?:“是昌烈侯夫人跟他家的小公子。”

姚链看了姚娆一眼,姚娆正低着头,只?是手上又捏了他一把,他忙道?:“既是姑母与表弟,倒要问声安才好离开。”

那?狱卒也?不为难他们。进去问过秦沉,便又飞跑出去,一时引进来两个人。

姚夫人与秦泓相扶,眼睛都微红肿着,显是刚哭过。

她见姚链带着个小厮来探监,当下又心?中刺痛酸楚,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