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沉思着，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回到?府里，并不跟任何人提及此事，只叫了?侯爷，秦池进慎行?堂议事。

得知秦沉没伤到?要害，倒也松了?一口气。

最后却听秦池提到?姚家要接了?姚夫人与秦泓回家，她不由凝了?神。

侯爷却是当即便怒道：“她虽是姚家女，可嫁到?咱们家里了?，是堂堂的昌烈侯府夫人。出外行?事，代表的可不是他们武安侯府！她那莽撞脾气，少不得东奔西走替沉哥儿求情。到?时怕要连累咱们。母亲，明?日姚老太太来了?，怕还要劳动您老人家。”

老太太今日也有?些累了?，听到?这话，眼睛都张不开?，只问：“池哥儿，你怎么看?？”

“以我看?，不如就?放母亲回去。姚家人今日连个男丁都没去，可见?也是极谨慎的。母亲若留在家中，难免爱子心切，日日吵闹。”

老太太不由有?些意外，慢慢张开?眼看?了?他一眼，心中略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道：“她要带几个服侍的人，都由得她。”

待晚间郑嬷嬷服侍着老太太歇下，不免道：“池哥儿倒比侯爷明?白些。这事姚家不提也就?罢了?，既然提了?，咱们若是不应，以后在这京里还不叫人戳破了?脊梁骨？再则，若是万一有?了?牵扯，皇上下旨要全家下狱，有?武安侯府帮着，泓哥儿若能逃出去，再不济，也能保存咱们府里一息血脉。”

老太太闻言，嘴角微勾，点了?点头，却道：“倒也不指望全家下狱时，武安侯府替咱们保全什么。我瞧着这事……没我那儿子担心的那么大。你想想……若真是谋反，头一个抓进去严加拷问的，就?该是文浩言仗剑横刀这些人。可你瞧瞧，他们一个个的还行?动自如！熙照楼运作如常。想来只是受了?些牵连，真正?该担心的，是那些不安分的龙子凤孙！”

郑嬷嬷替她掖好被角，吹灭了?灯，叫了?一个大丫头进来值夜，走了?出去，回了?西厢自己的屋子。

就?见?屋里已经坐了?一人，穿着白衫，梨黄织金方胜纹锦的夹袄正?坐在铁炉边烤火，见?郑嬷嬷进来，忙起身，道：“嬷嬷今日可是辛苦了?。”说着，拿出一只暗红锦小匣子，上头贴着红纸签儿，写着“安康堂”。

郑嬷嬷眼圈微红，接过道：“都说世子爷最是助困扶贫，可谁又知道二爷才是真的为善不为人知。我那姐姐，若不是有?你一直送着这吊命的人参，早没了?。”

秦池拉着她坐在火边，云珠上前给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他才道：“我不比他，认得的不认得的都肯帮。我只帮待我好的人。就?如嬷嬷这般，从小就?护着我。说句诛心的话，我虽长在老太太身边，实则是嬷嬷您带大的，我不孝敬您，我孝敬谁去？”

郑嬷嬷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秦池垂着的黑睫动了?动，片刻抬起眸子，一片温和，道：“今日你们瞧着，谁最像落花君？”

郑嬷嬷便把所见?所猜说了?，道：“我瞧着虽像，可……世子爷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把这熙照楼交到?她手?上吧？！”

秦池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瞧着像。便派云珠去长嘉坊瞧了?瞧，她确实在巳正?之前便离了?家。”

郑嬷嬷不由惊诧道：“你不是后头才来的么？那时她已经进了?香茗居。”

秦池淡淡道：“这样的大事，我怎么可能掉以轻心？早进了?对面那个绸缎铺子，你们来时，我就?已经在了?。”

郑嬷嬷便道：“这事，我看?老太太说得有?理。像文先生仗剑之类的，如今都没被抓起来，可见?这事不大。风在上头，咱们不过刮着点儿风尾巴。不必自乱阵脚。没准过几日，世子爷就?平安回来了?。若是那落花君真是信信那丫头……那我瞧着，早晚世子爷得把她弄回来做个良妾。”

秦池的嘴角微动了?动，慢慢端起白瓷茶碗，那修长的手?指，指节握得发了?白，与那白壁般的茶碗分不出谁更白一些。

*****

第?二日，信信接到?消息，姚夫人和秦泓已经顺利到?武安侯府。

信信放下了?一半的心。

过了?两日，由文先生出面，去武安侯府接回了?绿霞。

绿霞来时，她正?在交待冬安怎么写册子。

冬安虽是受过训练，可到?底历练太少，对于?京中官员勋贵的牵连背景知这甚少。

听得冬如报绿霞来了?，她欢喜地提着裙子就?跑了?出来。

就?见?绿霞披着豆绿羊毛披风，里头茶色丝棉紧身袄，空空的不贴身，明?显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眼下青黑。

她倒不忍心立刻叫她帮着干活了?，上前握手?打趣道：“还不快去东厢见?见?你家相公。”

绿霞见?她在此，倒也没觉得意外，正?想说话，却听得东厢门动，一个身影冲了?出来。

夫妻两个总算见?着了?，却像两个稻草人一般，一个站在东厢门口，一个站在西厢门口，隔着个天井，相望无语，只泪水不住地流。

信信早见?过他俩的恩爱，也不以为怪，反有?些感同身受，眼眶微热，拖了?绿霞的手?，交到?仗剑手?上：“你们好好叙叙罢。”

回到?西厢，她抽出手?绢沾了?沾眼角的水光，继续跟冬安干活，将各种消息登录在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绿霞倒也没让她多等，她跟冬安还没写完一页纸，绿霞就?进来了?。

只见?绿霞眼包红肿，见?了?她，进退之间，多了?几分拘谨。

她不由上前拉着绿霞的手?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多跟仗剑哥哥多说几句话儿？家里可都还好？洛嬷嬷叶儿没受什么罪吧？”

绿霞这才道：“多谢……嗯……姑娘关心。家里都好。他催着我来帮手?，说你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辛苦了?。”

信信听她也叫自己“姑娘”，倒有?些讪讪的，想了?想，先打发了?冬安出去。拉着绿霞坐到?茶桌前，道：“你是知道我的，一向最是懒怠。早跟他了?断干净了?。可……他如今身陷囹圄，既然托了?我，我就?没有?不管他的道理。想来他也是没人可托了?。这才叫我来滥竽充数。可他既交了?给我，我也不好擅自己交给别人。不然我倒真想把这事，扔给姚姑娘。”

绿霞听了?，倒嘴角微翘，道：“我要是世子爷，我也托你。你平素虽是嘴硬，其实待他也是极好的。聪明?机变，又胆大包天。凡事打定?了?主?意什么都敢做。不然当年也不会小小人儿，便打败了?胡媚儿紫烟他们，替世子爷把银鞍院紧紧抓在手?里。”

信信想着当年，不由嘴角也翘起来，嘴上谦虚道：“那时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侥幸而已，还有?你帮我。”又问夫人跟姚姑娘三爷安好。

绿霞低头想了?想，道：“夫人回了?娘家，又得了?世子爷的确切消息，自然是好的。三爷虽挨了?打，也不算多重，听到?世子爷的消息，早好了?一半。只是姚姑娘……得知世子爷的腿断了?，很想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而且我们在武安侯府住了?两天，才知道原来武安侯夫人对夫人有?些心结。”

信信听了?倒也没觉得多意外，道：“他虽在狱中，却是一样有?人伺候，皇上还派了?御医诊治，落下残疾，多半不会。明?儿叫人把这消息传给她，好叫她安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绿霞却眼神诧异地看?她：“你……对姚姑娘毫无芥蒂么？她对你……玉禾跟我说，在她跟前别提你。不过，所有?人都跟我打听，问知不知道落花君到?底是谁。我来前也好奇来着，没想到?是你。可见?了?你，又觉得……就?该是你才对。”

信信垂下了?睫，在眼下投出一片蝶翅般的影子，脸色白了?一白，道：“也不怪她。她不知道是我才好。”

垂首半天，才抬头徐徐展颜，容色盛如盛开?的白牡丹，道：“罢了?，姐姐来了?，我就?又可以偷懒了?。我选了?四个丫头，姐姐帮我带带她们。”

把绿霞都看?得呆住。

直到?四个丫头赶着她叫绿姑姑，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