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信便笑着拉云珠进屋洗脸换衣裳。
等出来时,家泉也回来了,还提了一瓦罐酒。
信信便笑道:“家泉哥哥的酒必是好的。只是今日却是我跟云珠要感谢你们。我们也打一了斤酒,叫越土酿,说是用扬州产的稻米酿得的,尝了尝极清甜。你这酒只能留着日后再饮了。”
家泉乐哈哈地把酒放下,道:“仗剑酒量不错。先放着。”一时也去换了衣裳。
等仗剑的工夫,四人便坐在玉兰树下喝茶吃点心聊天等着。
信信因买不起好茶叶,便拿晒干的丁香花儿入了茶,汤色透亮,清香,倒也别致。
又花了五文钱买了些梅子,加了蜂蜜熬了酸梅汁。
几样点心,是云珠跑到外头辅子买的。
光这几样,已经花了一百四十文。
可几人喝着茶吃着点心,等得天都黑了,仗剑仍是不见踪影。
信信想着怕仗剑是有什么事,不好让焦嬷嬷母子一直饿着,便张罗准备先吃了再说。
不想几人刚刚站起,就听院外脚步匆匆。
她惊喜地小跑着去开门,几个婆子如狼似虎地冲进来,一见她,便扭着,嚷道:“老太太叫了你去问话。”
信信心口猛地一抽。跟胡家的事,果然不会就这样算了。
三堂会审
信信沉默。
倒也不是她有什么未卜先知之能。
世子爷前所未有亲访东院,替她作了主,狠狠打了胡家人的脸。
在她看来,这件事,世子爷只不过是想主持一下公道。
可上到七叔黄中民家的,下到府里的那些丫头小厮,却都觉得世子爷待她与众不同。
这些日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说起话来,也是客气中带着几分酸。那模样,好像她已经跟世子有了什么首尾一般。也不想想,她才几岁!
可流言总是最可怕的。
老太太本来就不想她们进府,再听了这流言,想赶她出府,又有什么稀奇?
再说,她虽不怕流言,可世子爷帮了她,她总不能恩将仇报,反叫流言玷辱了他。
老太太要叫她去田庄,她去就是,又不是没干过农活。
她叫冤折腾又有什么用?说不定还连累了云珠和焦家母子。有这工夫,她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对答,也好省了受些无妄的皮肉之苦。
那些婆子见她一派镇定自若,连话都不多问一句,心里都纳罕不已。
她们平素去拿人,不管平日多威风的丫头婆子,哪个不吓得瑟瑟发抖?怎么这小丫头片子竟是这般老道!看她的眼神便有些不同。可还是不敢放开她,怕她跑了,只扭着她的力道到底轻了几分。
信信乖乖任一左一右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架着。
云珠急得像只小狗,围着那几个婆子团团转,不住问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抓信信。
可那些婆子全都好像嘴上挂了锁,没人理会她。
焦嬷嬷脸色发白,抖抖索索凑上前,往其中相熟的婆子手里塞了一把钱,偷偷问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不着痕迹地把钱收进袖中,却道:“我们只是领命行事,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也都跟着,指不定上头也有话要问你们。”
焦嬷嬷敢怒不敢言。
云珠听了,倒停了转悠,心宽地安慰起信信来:“我跟你一起去。你别怕!若是老太太要打你,我替你分一半板子。”
信信本来心情有些沉重,听了这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轻轻点了点头。
*****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一晚月光明亮如昼。
几个婆子押着信信,提着灯笼,一路匆匆,进了侯府内院,左弯又右拐,也不知道是去哪里。
信信只见两边越走越空旷,渐渐再无树木遮挡,只前方森森一座大院落,高墙黑瓦,万籁无声,莫名生出几丝寒气。
及走近了,就见此处院墙比寻常的院落要高上三尺,一道双开的黑门紧闭着,门外台阶下站着四个玄衣壮妇。
其中一个脸色阴森,手里提着个羊角琉璃气死风灯。
见到她们,便举了灯往信信脸上一照。
灯光射来,信信微眯了眯眼。
那提灯的婆子阴森的脸上僵了一僵,显得有些滑稽,结巴道:“这……这……就是……那个燕信信?”
带她来的婆子忙道是。
那婆子这才又死死板了脸。她身旁另一人也好奇地多看了信信两眼,在手中一本册子上勾画了一下。
如此这般,云珠焦嬷嬷和家泉也都叫查看完毕。这才有个婆子上前开了门。
进了门,信信抬眼就见一个极空阔的院子,中间一座孤零零的高梁飞檐厅殿,灯火通明。
隔着厅殿十来步远,每相距二十来步,便肃立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婆子,手里都提着琉璃气死风灯,照得整个院子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