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一时陪着洛嬷嬷出了垂花门,直到进了飒沓楼,信信才长出一口气,见室内无其他人,便轻声问道:“洛嬷嬷,我们适才可是做错了什么?还望嬷嬷指点几句。”

云珠莫名拉她道:“我们没做错什么呀!”

信信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心里叹了一口气。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之前在家虽然穷苦,衣食无着,可倒是自在。如今做了人家的奴才,自然得处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唯恐行差踏错。

洛嬷嬷坐在窗前炕上,喝了几口茶,又拿起把团绢美人扇扇了几下,这才往桌面上一搁,噼里啪啦道:“你们可知道我找这个由头带你们进去,便是要老太太见见你们。所谓见面三分情,老太太若是觉得你们乖巧,回头便是有人在她跟前告了状要撵你们出去,老太太也会觉得是那人多事。可如今你自己先告了状,我倒成了不知轻重,一件小事也巴巴地捅到老太太跟前去的是非人,没得惹人嫌。那紫烟原是老太太的心腹。她说的话,老太太没有不信的。”

信信见自己猜得不错,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云珠顿时哭了起来:“那您也不先跟我们说个明白,不许我们告状。这下可怎么好?要是回头真被撵出去,便都是我的错。”

信信恨不能上去堵了她的嘴。

就见洛嬷嬷瞪着云珠,不耐烦地道:“世子爷是个仁心厚道的,既买了你们进府,自然也不会轻易叫你们被人撵出去。只是你们自己也要争气,平素行事谨慎些,才进府多久,就跟紫烟的人顶上了?没得叫世子爷操心。若不是仗剑多事把你们买了回来,我才懒得操这门子闲心,倒在老太太跟前丢了脸。”

信信赶紧一拉云珠,往地上一跪,道:“嬷嬷,是我们不对。今后定然会谨慎行事。还请嬷嬷多多指点我们。”

洛嬷嬷拿扇子又猛地扇了扇,半天拿扇子沿儿敲了敲她的脑门,道:“你瞧着倒也不笨。若是今日你把那些簪子全要了,怕是你在府里的日子也不长了。”

信信忙不迭地点头。

洛嬷嬷又问:“那三爷刚才说了想要了你到他的院子里去。你可愿意?”

信信忙道:“奴婢如此蠢笨,怎么敢去伺候三爷。”

云珠却道:“三爷要你去,干嘛不去?我看三爷很喜欢你。莫非你……”

信信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扭头大声对洛嬷嬷道:“嬷嬷别听她胡说。”

洛嬷嬷翻了几个无奈的白眼,挥了挥手,让她们赶紧走人:“这是个蠢的,你好好教教她吧。别日后白白连累了你。”

在院子里领了午饭,两人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怕惊动了胡家,悄悄溜进了屋。

云珠迫不及待地把那只蜻蜓簪插在了头上,盘腿坐在炕上对着镜子照个不停。

信信则倒了两杯水端过来坐下。刚捧着喝了两口,就听得“哐”的一声巨响,一个男人像野猪般冲进来,手里提着一只斧头,砰砰砰,见东西就一阵乱砍。

世子来了

惊恐万状浑身颤栗之中,信信看清来的正是上房胡家老汉。身后还有两人,胡媚儿搀着胡婆子,两人都一脸凶恶。

她真没想到胡家人竟会跟她们村里的疯汉差不多。

想尖声大喊,嗓子却像已经被十指牢牢扼住,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云珠更是“啊”地叫了一声,吓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信信缩在炕上,颤抖着举起炕桌挡在自己跟云珠面前。

房间窄小,她也不可能弃云珠不顾,自己逃命。

再则她也看清了,这胡老汉大约只是在砸东西泄愤,并不敢伤及人命,不然一进屋,就该冲她们两个来才对。

屋子小东西也少。

不过片刻,屋里的茶壶柜子全砸烂了,连她们两个洗澡用的大木盆也被砍成了两半。

他似乎仍是不解气,拿斧头狠狠往炕沿上一砍。

这炕已有年头,砖头松动,斧头嵌入炕上,顿时垮了一大块,砖泥掉落,扬起一阵灰尘,斧柄颤动。

他一手叉腰站在炕边,满脸扭曲,右一手指着信信吼道:“你个小贱人,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不成!我家媚儿早托了人把这状告上去了,回头就把你俩扔出府……”

信信背顶着窗框,只觉坚硬一片。

退无可退,她反倒镇定下来,咬牙举着炕桌,狠命朝胡老汉头上扔去,同时向前一扑抢到斧头,握在手中。腾地站在炕上,指着头上流血,正在发懵的胡老汉道:“你敢再闹,信不信我就剁了你!”

胡老汉伸手一摸,掌上都是血,双眼爆突,就要扑上来,却听一声娇呼,一个身影飞也似地扑进,一把抱住了胡老汉。

信信定晴一看,屋里又多了一个人,死命抱着胡老汉。竟是胡媚儿的姐姐。

“爹!咱们商量得好好的!吓吓她们,出口气就是了!您可别犯了浑!”

“娇儿,你别拦着。世子爷不让碰这丫头,可你没瞧见是她要砍你爹吗?咱们只是自卫!”

信信手里提着斧头,胸口起伏着,有些难以想象胡婆子竟黑心到这个地步。难怪两个女儿有样学样,都坏得流水。

胡娇儿却几乎哭起来,拖着她爹往外走,脸色通红道:“世子爷可护着这丫头呢!今儿是洛嬷嬷带着进的老太太院子。我一得消息就跑回来。真要伤着了她,咱们一家子都要倒大霉!”

“咱们怕什么洛嬷嬷?有紫烟姐姐撑腰呢,谁不知道老太太最不待见这两个!虽说点头准她们进府,可心里指不定正盼着她们犯点儿事,早点滚到庄子上去呢!”胡媚儿却继续拱火。

“你越发轻狂了。老太太的心思也是你胡乱瞎猜的!”胡娇儿大声喝止。

信信想起今日洛嬷嬷说的话,原来她们今天还真是差一点儿就被撵出府去。后知后觉,双腿一软,跪坐在炕上,手里仍紧紧抱着那柄斧头。

大约胡娇儿在胡家说话更有分量些,又或者是他们到底有些惧怕她手里的斧头,胡家四口都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叽叽咕咕,低声商量着什么。

信信两眼含泪,浑身脱力,呆呆看着门口。

老旧的木门已经被踹得掉下一半,仿佛喝醉似的挂在门框上。

片刻后,就见胡娇儿站门口,也不敢进来,哀求道:“大家一个院子里住着,信信姑娘,您就别跟我爹计较了。这些东西砸烂了,我们都赔你们好的。缺什么只管往我家要去。我……我先赔你们几张绢帕吧,给你放门口了。”

信信回过神来,将信将疑,手提斧头,跳下炕,慢慢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