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是正经的姻亲。

昌烈侯府自然?要给他们接风扫尘。

因是一家?至亲, 所以?就在内院花厅，摆了几桌，男女之间就隔着一座流云纱的落地屏风。

酒热酣畅之际, 姚夫人就出其不意, 向自家?娘亲跟嫂子, 开口替秦沉求娶姚姑娘。

老太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着武安侯与武安侯老太太的面, 也不好直接说人家?姑娘不好。再说这几年姚娆还真是处事大方?娴静，上上下下没有不夸的。

据说当?时武安侯老太太就当?没看见老太太的脸色，笑眯眯一口就应了, 还拉着老太太灌酒, 说什么：“这可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当?初你们家?老太太来我?们家?求娶茜娘, 我?还犹豫来着。如今看来，你们家?门风严谨宽仁, 在京里可真是数一数二的。沉哥儿更不用?说，我?听说, 这满京里勋贵之家?的第二代，说起他来, 没个不服气的，都以?跟他结交为荣。说来, 都是你治家?有方?。”

给老太太戴了一大顶高帽子。

事已至此，老太太也只能哑巴吃黄莲, 有苦说不出，笑着接了那杯酒，这亲事便算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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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当?时姚姑娘正在一旁，手里捧着执壶亲自添酒伺候，听到这话，顿时满脸羞红如霞，却没半点小家?子作派，规规矩矩地布完了酒，才行礼道：“长?辈们商议正事，我?一个小辈不宜在旁，还劳芳羽姐姐辛苦，替我?尽孝吧。”这才体体面面，脚步轻盈地退了下去。

这稳重妥当?的作派，便连老太太也不得不赞声好。

既然?挑明了亲事，姚姑娘当?天?便跟着家?里人回了武安侯府。

那天?宴席，信信没跟着秦沉去伺候。

这样的安排，她也习惯了。

在银鞍院，便是拿双筷子，递条手巾，秦沉都不要别人沾手。

可出了银鞍院，他却只带着别人。若是去老太太处，便带凝雪。去姚夫人处便带青岚。去别处，就带姝儿。绿霞嫁了仗剑后，一等丫头的缺空了一个。姝儿便顶了上去。反正就是不带她，好像她见不得人一样。

那日的接风宴，他带的便是姝儿。

宴会上的情形，也是姝儿隔天?说给她听的。

当?时姝儿一脸忧心地看着她，道：“打从两三?年前柳姑娘走后，武安侯府就送了四个丫头过来。由?玉禾姐姐带着，个个都美貌伶俐。日后她们要进了这银鞍院，哪里还有我?们站的地儿。唉，说来还是做姑娘们的丫头最好。”

妩儿手里拿着竹篾，道：“姐姐也忒操闲心了。若是信信姐姐想跟她们争，她们还真不够看的。”

信信正在编一只竹灯笼，抿着唇，嘴角微翘，垂着长?黑如蝶翅的睫毛，手上飞快不停，嘴里道：“我?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姝儿，外头的事情你最灵通，帮我?打听着，看看订了什么时候成亲。”

姝儿答应着去了。

妩儿这才放下竹篾，凑近信信，叹了一口气，细长?的狐狸眼上下扫了信信一遍：“姐姐真要赎身出去？您可想好了。出去了，可没人护着你，若是遇到街上的流氓无赖，你可怎么办？”

信信莞尔，转了转低垂得有些发酸的脖子，索性扔下手里的活，亲手泡了些普洱茶，与妩儿两个盘腿坐在炕上，开了匣子，用?小银勺子挖着绿豆莲蓉荷花糕吃，道：“在这里就有人护着我?了？等世?子夫人进了门，我?就是那头一根心头刺，不拔不快。我?若留在这里，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在，我?家?里这两年田地铺子，进项都不错。回家?去，虽比不上这里锦衣玉食，却也是衣食周全的。倒是你……若是还想在这院子，我?走了，便求世?子爷升你做一等。若是不想……也该找个人家?。嫁出去，日后跟着绿霞姐姐，谁还敢欺负你？”

妩儿噎了一下，嘴里掉下几粒糕点渣，忙擦了擦嘴还衣裳。歪着头，想了想：“说真心话，当?初我?跟姝儿都跟着绿霞姐姐做事，我?还压她一头呢。可是如今她做了一等，我?却还是个二等，心里真挺不是滋味的。”

信信慢慢抿了一口茶，茶香醇厚，慢慢滑进嗓子眼里，却带着几分苦涩。

“都是我?耽搁了你。那我?早点儿赎了身，你也早点儿当?上一等大丫头。”

谁想妩儿“噗嗤”一笑，道：“姐姐什么时候也性急起来？我?还没说完呢。凭我?跟姐姐的关系，日后姚姑娘进了门，怕看见我?就想起来你来，能让我?安安生生当?个大丫头？还不如趁现在外头人不知道姐姐的打算，我?还能仗着姐姐的威风寻一门好亲。”

说起来妩儿还比信信大一岁。如今十六了。虽然?还可以?在府里混上两年再嫁人，可要嫁，也不算小了。

信信拍了拍妩儿的肩，想了想，半天?道：“好，我?先替你寻一门好亲，再跟爷提赎身的事。”

她既答应了妩儿，便认真当?一件极要紧的事来办。

这日，送走秦沉，吃过早饭，她便与妩儿两个在屋里头凑头，嘀嘀咕咕了一阵，信信主要是问妩儿想找什么样的人。妩儿倒也不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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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得来劲，却听得走廊上脚步急响。

两人忙住了声，妩儿跳下炕，拉开房门，就见田光家?满头是汗跑了进来，道：“信信姑娘，外头黄中民家?的找人送了个信来，说是焦嬷嬷叫人打了。若是你得空，叫去瞧瞧去。还说，莫说是她给报的信儿。”

信信忙扔下手中没吃完的点心，“蹭”地跳下炕，一边趿拉鞋子，一边问：“打哪里了？严重不严重？”又吩咐妩儿，“你去后门，找那个金郎中去瞧瞧。”

田光家?的道：“她也没细说，想来不会轻，不然?也不会火急火燎地着人来给您报信儿。”

信信一颗心好像叫麻绳给勒得紧紧的，绞着生痛。

焦嬷嬷跟家?泉哥，可以?说是这世?上最老实本分的人了。

她这两年在秦沉跟前，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也曾经问过他们，要不要挪个好些的差事。结果两人竟是一口就回绝了。只说自己只会看门，日子安稳，不用?了。

上回仗剑顺利娶了绿霞，她又过去问焦嬷嬷要不要也给家?泉哥哥找一个媳妇，要不要她帮忙。结果焦嬷嬷说家?泉是个一根筋，一提成亲的事，就急眼。

她也只好做罢。

他们母子善良到让她报恩无门。

这样的人，竟然?叫人打了。

田光家?的还要当?职，她一路往外跑，出了东门。

进了东院，遇到人的，个个都不住眼瞧她。倒像不认识她一般。

她不禁无语。

自从进了银鞍院，她沐休时都是回家?，也不怎么来这院子。

头三?年，逢年过节还来看看焦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