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众人上去。

就觉亭中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四?周栏上坐着紫烟青岚等各人的?丫头，秦池披着件杏黄白狐狸毛的?斗篷，正站在亭中一张黑漆长琴案后。

柳姑娘外?头一件紫红缂丝大毛披风，里头穿豆绿色对襟紧身小?棉袄，腰肢扎细紧，胸部鼓鼓像两朵打了?花骨朵，还没绽放的?绿牡丹。

她脸色白皙，透着薄红，美艳动人，正坐在琴凳上，半抬着头向秦池讨教着指法。

琴凳对面坐着一位着雪青披风的?姑娘，眉眼间与秦池有几分相似，正是四?姑娘秦沼，正张着稚嫩的?大眼，认真听他?们说?话。

她身后地上放着一只大铜火盆，里头半红半黑的?银丝炭烧得正旺。

姚姑娘坐在火盆的?另一头，拿一根一尺长的?银茶签子，从茶筒里往外?挑茶。

她穿得极特别，裹着件赤墨色的?大披风，上头绣着硕大的?赤红绶带鸟，只沿着边儿绣了?一圈白梅花。

三姑娘秦浅双手捧着一只竹根茶筒，正与她一起烹茶。

秦沉与秦泓两人紧挨着站在亭边，指指点?点?，看向亭外?，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她忙上前先向秦沉问?好。

不想就见他?转过身来，嘴角微微一翘。

“我叫你来，你不肯。别人一叫，你倒跑得飞快。到底谁是你的?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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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信大眼一霎，微怔。

射梅抢人

语气温和, 神色调侃。

信信却有些没头没脑。

秦沉向?来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而且，他也没叫自?己来呀。怎么这么说？难道他是故意开个玩笑？

她身体毕竟有些不舒服, 只想赶紧给这些主子们全行过礼, 到火盆边坐下。

便?也调侃笑道：“不都是?奴婢的主子么！”

说着, 便?转身去给秦池行礼。

秦沉嘴角慢慢抿紧，在椅上坐下。

秦池早看见她，停了跟柳姑娘的对话, 绕过琴桌, 上下打量她一眼, 拉了把交椅到火盆边, 自?己坐下, 却一指旁边的空椅道：“瞧你冷得嘴唇都白了，赶紧坐下暖暖和。”

信信跟柳姑娘，姚姑娘, 三姑娘秦沄, 四姑娘秦浅一一问?过安, 才叫玉禾：“姐姐给我找张小杌子来坐罢。”

她是?什么身份，她牢牢记着呢。

就算秦池抬举, 她也不敢。别的丫头全坐在栏杆边，她自?己跟主子一样大喇喇坐椅子, 传出去，谁不说她轻狂。可坐栏杆边确定又太冷了。

玉禾自?然也知道她的难处, 忙起身把自?己的小杌子让给她，自?己出了亭子, 去叫婆子多?搬几张小杌子过来。

却见一个婆子，手里抱着一床厚厚的姜黄彩晕锦褥子过来。

那婆子进了亭子, 就问?秦泓：“爷，这褥子放哪里？”

信信站在火盆边，伸出纤细的双手烤火，暖暖的炭气冲上来，右手小指侧一处奇痒。她手上的冻疮这三年早养好了。只?有这一处，到了冬天，火一烤仍是?发痒。听?那婆子这样问?，好奇地抬眼望着秦泓。

秦泓忙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铺这里。”

姚姑娘正拿了竹勺子，从铁水壶里往茶碗中?倒水，一边咯咯笑起：“叫你在雪地里乱跑，这会?子知道冷了！”

姚姑娘如今也就跟秦泓说话，还是?如幼时般随意。

秦泓却嘻嘻一笑，没理?会?她，反招手叫信信：“过来，帮我坐坐。我才跟大哥说，我要在那黄梅花下堆雪人射着玩儿。”

黄梅花又叫腊梅，与红梅白梅花形不同，如细巧玲珑，如金钟倒挂，色泽娇黄有光泽，仿佛黄蜡雕就，香气幽然。

信信这才知道他原是?这番好意，虽不好坐下，可心里暖洋洋地，便?笑道：“这主意好。不过不如堆些小兔小鸡小狼，射着玩儿岂不更有趣！”

秦泓大喜，拉着她的手就走：“还是?你最会?玩儿。他们就知道弹琴煮茶，把这般大雪白白糟蹋了。”

听?着她们说话，柳姑娘端着姚姑娘递给她的热茶抿着嘴乐。

姚姑娘便?笑道：“是?是?是?，我们扫了梅花上的雪，煮了茶喝，都是?糟蹋了这场雪。只?有堆雪人给您射着玩儿才是?雅兴。你眼里呀，天上地下，只?信信一人是?个妙人。我若是?你，便?是?跪着哭着，也求着沉哥哥把信信给了你。”

这种?讽刺秦泓的话，姚姑娘从小说到大，众人听?了都是?一乐，也没人当回事。

往日秦泓也是?一笑揭过，今日却上前冲秦沉一躬，满脸兴奋道：“大哥，我知道拿什么当射雪的彩头了。若是?我赢了，您就把信信给了我吧。”

秦沉手里接过姚姑娘亲手奉的茶，眉眼不动?：“若你输了呢？”

信信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这两年秦泓没少提这个话头，秦沉每次都拒绝得乾脆利索。怎么今儿竟拿她当彩头，跟秦泓打赌？

“我若输了，便?把前日爹赏我的那把宝弓送你。”

那张宝弓是?侯爷送给秦泓的。秦泓文不成武不就，唯射箭奇准，能与秦沉一较高下。所以侯爷便?特求了内造局，给他打造了一张宝弓，过年时送给了他。秦泓喜欢得不行，今儿来赏雪也带了来，说是?要看看有没有麻雀射着玩儿。

秦沉向?来喜欢兵器。所以秦泓才以此为赌。

信信眼角余光盯着秦沉，就见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热茶，抬起头来，嘴角微翘：“好。”

暖洋洋的心口顿时好像叫人塞了一团雪。